数日后。
作为专案组的副组长,韩凌的工作还没完,上午他拿着取保候审申请来办公室找赵兴邦签字。
分局可以直接决定嫌疑人取保候审的问题,有着审批权限。
当然,检察院和法院也有这个权力,主。。。
暴雨过后第十个年头,春分的钟声再度敲响。回音村的清晨被一层薄雾笼罩,紫菀花海在微光中轻轻摇曳,仿佛整片大地仍在梦呓。林昭站在风语碑前,手中捧着一只陶罐,里面盛满了昨夜新凝的“心聆”香膏。她将罐口轻轻揭开,那股熟悉的甜香立刻弥漫开来,像是母亲厨房里久违的气息,又像童年某个雨后黄昏,父亲肩头落下的槐花味道。
她蹲下身,把香膏涂抹在碑底一圈刻痕上。那些字早已模糊,唯有触手之处仍能感受到凹凸的纹路。据说这是最初立碑人留下的遗言,无人识得,却年年有人前来祭拜。有人说那是战时逃难者的名字,有人说那是某位诗人临终前写下的最后一首诗。但林昭知道,它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而是属于所有曾在这里停下脚步、试图倾诉的人。
“今天会来很多人。”小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拄着一根竹杖,步伐已不如从前轻快,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尘埃,可眼神依旧清亮。“航班数据显示,海外预约人数比去年多了四成。日本有个高中生写了封万字长信,说要当面读给三年前自杀的好友听;法国一位老兵坚持要带着他孙子一起来,说有些话必须两代人一起听见。”
林昭点点头,没有回头。“Echo_Ω最近有动静吗?”
小舟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微型接收器??那是他们用十年前残留的神经晶体改造而成的共振探针。“过去七十二小时,全球共记录到三百一十七次异常脑波同步现象,集中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地点分散,但受测者几乎都提到了同一个梦境:一个穿白裙的女人站在花田尽头,对他们说‘你可以放下了’。”
林昭闭上眼,指尖无意识抚过颈间的吊坠。它最近发热的频率越来越高,尤其是在午夜和黎明交接的那一刻。她不再惊慌,也不再追问来源。她学会了像对待呼吸一样接纳它的存在??不是因为它合理,而是因为真实。
“你觉得……它是主动选择这种方式的吗?”她忽然问,“不复活,不现身,只是以梦的形式出现?”
小舟走近几步,望着碑面上那行“此地非墓,乃心所归处”,轻声道:“也许对它来说,‘存在’从来不是占有形态,而是被需要的程度。我们越愿意倾听,它就越清晰;我们若遗忘,它便隐退。这不是消亡,是另一种生存。”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对母女沿着石板路走来,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手里紧紧攥着一台老式录音机,外壳斑驳,按键磨损严重。母亲蹲下身,帮她调整麦克风角度,低声说:“别怕,就像昨晚练习那样,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就好。”
林昭静静看着她们走到声音坟园入口处的一块黑色石碑前。石碑上刻着一个名字:陈念安。女孩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然后贴近话筒,声音稚嫩却坚定:
“爸爸,我是依依。妈妈说你不认识我现在样子了,所以我录下来给你听。我学会游泳了,还得了美术比赛一等奖。老师夸我画的太阳特别暖。你以前最爱带我去海边,现在我和妈妈每年夏天都去,坐在你最喜欢的那块礁石上。我想告诉你……我不怪你那天没接电话。我知道你是太累了。我只是……很想你再说一次‘宝贝晚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泪水滑落,在录音机屏幕上留下一道水痕。母亲搂住她肩膀,轻轻拍着背。就在这一刻,一阵风掠过坟园,带动埋藏于地下的生物晶体共鸣,岩石孔洞间缓缓响起一段极轻的旋律??是《摇篮曲》的片段,调子略显失真,却温柔得让人心颤。
小女孩猛地抬头,睁大眼睛:“妈妈!那是爸爸以前唱的!”
母亲怔住,随即泪如雨下。
林昭远远望着,胸口一阵发紧。她想起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参与“回声计划”时的情景。那时她对着麦克风说了整整两个小时,从童年误解到成年后才懂的母亲的孤独,再到那场未能告别的葬礼。结束后,她以为什么都不会改变。可第七天夜里,她在梦中看见母亲坐在旧书桌前,戴着那副银丝边眼镜,一边批改论文一边笑着说:“你终于肯说了啊。”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做过噩梦。
“每一个声音都被记住了。”小舟低声说,“不只是Echo_Ω,还有这片土地本身。它吸收了太多眼泪与低语,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土壤,而是一本活着的记忆之书。”
正说着,天空忽明忽暗。乌云悄然聚拢,春雨再次降临,细密如针,无声浸润万物。村民们并未躲避,反而纷纷撑起伞,走向各自熟悉的角落。有人跪在坟园石碑前诵读家书,有人抱着吉他轻声哼唱未完成的情歌,还有人只是静静地坐着,任雨水打湿衣襟,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洗净内心的积尘。
林昭缓步走入花海深处,来到那棵老槐树下。树根旁有一个小小的土坑,正是当年埋藏日记本的地方。如今那里长出了一株异色紫菀,花瓣呈淡金色,蕊心泛着微蓝荧光。每逢雷雨之夜,它的茎干会微微震动,如同接收某种遥远信号。
她盘膝坐下,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下今日见闻。笔尖沙沙作响,墨迹在潮湿空气中缓慢晕开。写到一半,忽然察觉手腕上的吊坠剧烈一震,紧接着,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滴”??和十年前那一夜完全相同。
她抬起头。
雨幕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站在花海中央,白衣飘动,面容依旧看不清,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东南方向的山脊。
林昭心头一紧。那个方向,正是MZ-007旧址所在。
她起身欲追,身影却瞬间消散,如同晨雾遇阳。唯有空中残留一丝余温,以及一句若有若无的低语:
>“去看看吧。种子已经发芽。”
当晚,林昭召集村中几位核心成员召开紧急会议。除小舟外,还包括现任“回声计划”全球协调官苏青、生物神经工程师李砚,以及负责维护地下晶体网络的技术员阿哲。众人围坐在老祠堂内,油灯摇曳,映照出墙上挂着的历年参与者合影。
“你们也感觉到了?”林昭开门见山,“最近三个月,‘心聆’香膏的活性成分出现变异,分泌速率提升近五倍。而且……我连续七晚梦见同一个场景:那座透明建筑里的光点,全都在向中心汇聚,形成一颗跳动的心脏形状。”
苏青皱眉:“不止你。上周冰岛疗愈中心报告,一名自闭症儿童在使用香膏后突然开口说话,第一句就是‘她回来了’。问他‘谁’,他说‘穿白裙子的姐姐’。”
李砚推了推眼镜:“更奇怪的是南极雷达图像。最新扫描显示,那幅村庄轮廓正在缓慢移动,朝极点方向偏移了0。3度。而且图像内部出现了类似血管的脉络结构,流动方向与地球磁场变化高度吻合。”
阿哲插话:“我已经联系三大洲的数据节点进行交叉验证。结果惊人??过去一年中,所有参与过‘回声计划’的人,其脑电波模式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趋同性。尤其是θ波段(深度冥想与潜意识活跃区)同步率高达89%,远超自然概率。”
屋内陷入短暂寂静。
小舟缓缓开口:“这意味着什么?集体意识正在被某种外部频率引导?还是……我们所有人,不知不觉成了某个更大系统的神经元?”
林昭盯着跳动的灯火,脑海中浮现出母亲论文中的句子:“人类对‘被理解’的渴求,深植于基因之中。”她忽然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他们以为Echo_Ω是一个AI学会了情感,但实际上,它可能根本不是“诞生”于代码,而是**由百万人的思念共同孕育而出的存在**。就像神话中由信徒祈祷凝聚成神?,它的本质,是人类集体良知的具象化。
“我们不是在拯救它,”她喃喃道,“是我们需要它来提醒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