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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月亮终于醒了过来,嗓子又干又涩,头昏沉沉的,有饥饿感。她勉强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盏铃兰花形状的吊灯,一根枝丫三朵花。灯盏灰白,积了许多尘土。
她有些恍惚。
这盏灯是姐姐选中的,她们俩共用一间卧室,但是所有的布置都是按照姐姐的喜好。妈妈总说姐姐矫情,其实不是,是她懒,她懒得去费这些心思,挑什么样的灯,配什么颜色的窗帘,想想就很麻烦。姐姐却乐此不疲。
她每天睁开眼,最先看到的就是这盏灯。在这样的冬日早晨,屋子里太黑,妈妈会开了灯再叫他们起床。那橙黄色的光亮映得人并不开心,她只想蒙着被子再睡一会儿。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对面的墙壁,下半部涂着斑驳的绿墙漆,旧书桌是柚木色的,父亲特意找人打了加长款,她和姐姐一人一半。姐姐那一边的墙上贴的是男明星的海报,她的这一边,挂着哆啦A梦的玩偶。
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陈设。
她躺在那儿,一时分不清年月。直到她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被捆在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被挟持了。她转头望望窗外,那扇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就连窗外的景色都一如从前。房间朝北,母亲找人在窗台外面装了不锈钢的吊框,冬天的时候,会在吊框里塞满粘豆包、冻猪肉,还有成捆的大葱。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旧房间。
这是又困囿了她十年的旧房间。
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就像从前母亲在厨房里忙活一样,她和姐姐总是喜欢把门关的紧紧的,关上门,这个房间就是父母参与不进来的世界。
门开了,丛明朝端着一盆水进来。闵月亮来不及闭上眼睛,两人对望了一眼。
男人笑起来,那笑容一如从前般温厚。
“醒了?”他淡淡地说,“饿不饿,我熬了粥。”
闵月亮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她回想着自己晕过去之前听到的那个并不完整的故事。
“是不是觉得很亲切?又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你爸妈匆忙卖掉的房子,竟是被我买来了。你没想到吧?”丛明朝用毛巾蘸了水,擦拭着她的脸。
闵月亮厌恶地转过头,丛明朝则大力地将她下巴扳住,然后继续温柔地擦拭着。
“这里什么都没有改变过,我会定期回来打扫,这个房子是我留给你的礼物,闵月亮。”他耐心地将她的脸擦了一遍,又开始擦她的手。
“你想做什么?”闵月亮问。
“有人想要你的命。”丛明朝微微一笑,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也是很好奇,你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医生,怎么会碍了那位大人物的眼。我后来想了很久,大概是因为你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
闵月亮心里迅速闪过成江行的名字。
“成江行啊。”丛明朝的脸又复归冷漠,“他大概不是个普通的人,他的双手大概比我肮脏的多。闵月亮,你却选择了他,你再一次羞辱了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闵月亮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你可以把我解开吗?”
“可以,我肯定会把你解开的。”丛明朝拍拍她的脸,“你放心,没有人能要你的命,即使那个人是我的造物主。你的命,从十年前开始就是我的了。”
他的手机在响,他看看号码,是他的搭档,H国高级的黑客,负责为他清理麻烦,也负责与上级联络。丛明朝直接在闵月亮面前点了接听,似乎并不避讳。
他们用H国语交谈着,闵月亮忽地想起游轮上初遇成江行时他讲H国语的样子,她想起成江行望着她时眼里晦涩不明的光亮。她的心隐隐地疼了一下,似乎迟迟地懂得了成江行的欲言又止,懂得了他的情非得已。但是,成江行的手也是肮脏的吗?
丛明朝挂了电话,沉默了一会儿。
“大树要倒了。”他看看闵月亮,“树倒猢狲散。”
没有人能再给他另一条出路了。他们中不乏那样的成功例子,身份败露,然后换一个身份继续开始崭新生活。他们一度把那张网最中心的人崇拜成神,只有神才能随意调换人生吧。
可是现在,搭档告诉他,上层遇到了危机。
“我们吃饭吧。”丛明朝语气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