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无声,树影绰绰,但一丝风声也没有。
姜好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大脑几乎是第一次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还没回过神来泪水已经争先恐后从眼眶里挤出来。
为什么呢?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哪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婴儿的尸骸。
姜好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用手把轻飘飘的树叶从上面挪开。
这时候一只小手拍了拍她的背,姜好回头,是个短发小姑娘,干燥枯黄的碎发垂在额头上,被汗浸湿。
“你干嘛呢!快点走了!”
姜好拉住她:“我先把她埋了……”
小姑娘拽她拽的更紧了。
“埋什么!山上多的是!”她用手指指后面,“上次不还在那里踩到一个吗?全是蛆,恶心死了!回家又被我妈一顿骂!”
什么多的是?
姜好转头看身后。
还是一片漆黑。
“快走了!走了!”
伴随着小姑娘的声音,树林又变成了光秃秃的土地和房屋。
一个女人端着盆穿梭在屋里屋外,看见她回来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又上哪疯去了!赶紧把今天的衣服洗了!小兔崽子让你洗衣服你还嫌弃上了!那可是你爸和你爷爷!给他们洗衣服怎么了?以为你你自己能有多干净呢!”
“对了,你四妹还病着呢,你去看看今天好点没!好了让她做饭!真是一个比一个懒!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啊!”
姜好走进屋内,只看见了一具不会喘气的尸体。
又是尸体。
女孩脸色蜡黄,两颊凹陷,正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的手指像是竹节虫一样静静地搭在一起。
……
这到底是哪……
姜好头痛欲裂。
紧接着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喊,像唱戏一样拉长了声调。
“你说大妮难产死了?!你们怎么还有脸让我们退彩礼!我们家的姑娘在你们家死了!你们要陪!她吃了我多少东西长这么大!怎么到你们那就死了!”
“那是她自己命不好,怎么能怪我?!花了这么多钱把她娶进门,都没干几天活!这孩子一个也没生出来!赔本生意我可不干!赶紧退钱!”
姜好推开门,外面又变了一副场景。
“人给你们送回来了!她可不能埋我们地里!说到底也是跟我们家没缘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黑黢黢的单层棺椁里躺着另一个姜好不认识的人,身躯折叠成可怖的形状,旁边还有一个布包,有一只紫黑色的小手垂在外面。
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姜好无法控制地心脏狂跳,她闭眼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人的死亡是这样的吗?扭曲,腐败,悄无声息……
难道不应该是在鲜花和赞扬中,在别人一遍遍歌颂她生前事迹中,在了无遗憾无病无灾的日常中,在朋友和社区里孩子们的陪伴中死去吗?
女人们会在成年后迎来自己身体机能的巅峰,在之后的一百多年里一直保持这种巅峰状态直至生命的最后几年。
她们死后归于自然,身体蕴养着树木,坟墓上开满了鲜花,灵魂会被母亲接走。
难道不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