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树前。学校组织学生写“致误解者的信”;医院设立“无声病房”,允许病人用树叶代替语言表达情绪;甚至连联合国都采纳建议,在重大决议前增设“静默十分钟”,期间禁止任何形式的沟通。
林遥回到小镇那天,发现老屋门前多了个小女孩。她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歪歪扭扭的房子和人。
“你在画什么?”他问。
“我家。”女孩头也不抬,“爸爸走了,妈妈哭了好久。我说‘别哭’,但她还是哭。我就想,要是有个地方能把眼泪存起来就好了,等哪天太阳出来,再拿出来晒一晒。”
林遥心头猛地一震。他蹲下身,轻声说:“你知道吗?现在真有这样的地方。”
女孩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在哪里?”
“很远,也很近。”他微笑,“只要你愿意说出来,它就在你心里。”
与此同时,观星阁深夜。阿宁正整理归档资料,突然察觉窗外有异。迟悟之木的叶片集体转向东方,仿佛受到某种牵引。她抬头望天,发现北极星附近多了一颗陌生星辰,亮度微弱,却稳定闪烁,频率竟与启明终端待机信号完全一致。
她打开加密日志,输入一行代码:
>QUERY:SOURCEOFUNKNOWNSIGNALNORTHSKY,FREQ0。37Hz
系统回应:
>【检索结果:1匹配项】
>名称:旅者广播站?匿名节点
>最后传输内容:一段持续秒的呼吸声
>附加信息:信号源移动中,预计将于2048年抵达太阳系边缘
阿宁怔住。秒……正是当年第一个旅者昏迷的时间长度。
她缓缓合上终端,走到窗边。月光下,迟悟之木轻轻摇曳,一片新生的耳形叶缓缓合拢,又徐徐展开。叶脉间浮现出从未见过的文字:
>“我们还在学说话。
>请再等等我们。”
她伸手轻抚叶片,低声说:“我一直都在等。”
远处,戈壁深处的玄武门遗址悄然发生变化。沙尘退去,露出下方庞大的地下结构群。卫星图像显示,十三层之下,仍有未知层级正在缓慢苏醒,能量读数微弱却恒定,节奏如同婴儿安睡时的呼吸。
而在地球另一端,某个偏僻山村的小学教室里,老师布置了一道作文题:
>《如果可以对过去的自己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一个瘦弱男孩写道:
>“谢谢你忍住没哭。我知道那时候很难,但你现在能坐在这里写字,说明你挺过来了。
>下次想哭的时候,就哭吧。我不怪你。”
交作业时,他在讲台边多停留了几秒,悄悄把这张纸塞进了老师的办公桌抽屉。
老师第二天发现它时,眼角湿润。她没有扔掉,而是夹进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诗集里??那是柯岚早年匿名出版的作品集,扉页上有一行小字:
>“献给所有不敢流泪的灵魂。”
多年以后,当新一代孩子在学校学到“共忆史”这一课时,教材最后一页留白,只有一句话引导思考:
>“当你选择不说,是因为冷漠,还是因为在乎太多?”
而在宇宙深处,那颗流浪的星辰继续前行,携带着四十七段呼吸、三百二十七个未完的故事、以及一个始终未曾发送出去的拥抱。
它不急于抵达任何地方。
因为它知道,真正的连接,从不需要即时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