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刘清明描绘的宏大蓝图给惊到了。
“所以,你想把这个项目,放到清江省?”
“我只有清江省的关係。”刘清明回答得很实在。
吴新蕊似乎轻轻笑了一下,“这倒是句实话。有什么困难?”
“最大的困难,是钱。”刘清明直言不讳,“这项技术的投入是巨大的,我担心专家组在评审的时候,会以这个理由直接否决掉整个计划。”
“有多大?”
“两个方面。一是人才投入,国內目前没有成建制的相关专业人才,需要到欧美等地的顶尖高校和企业去挖人,薪水必须给足。同时,要在国內的几所顶尖大学,比如清京交復,立刻开设相关专业,进行人才的长期培养。二是研发资金,每年,至少需要十个亿。”
“十个亿……虽然不少,但对於一个国家级战略项目来说,也不是不能爭取。”吴新蕊沉吟道。
“是美刀。”刘清明补充道。
“……”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刘清明甚至能听到吴新蕊那极力压抑,但依然清晰可闻的吸气声。
每年十亿美刀!
在2003年,这是什么概念?
华夏一个贫困省份一年的財政收入可能都没这么多。
“每年……都需要这么多?”吴新蕊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对。”刘清明肯定地回答,“这是我整个计划最关键,也是最脆弱的一环。我们看上的那家掌握核心技术的欧洲公司,本身实力並不雄厚。他们提出的这项技术,在业界看来也属於未经充分论证的新技术,风险极高。所以,他们缺钱,非常缺钱。而我们,恰好可以提供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一旦我们下定决心注资,明年就能看到初步成果,形成技术突破。这个机会,可以说是稍纵即逝。”
吴新蕊又沉默了。
她正在飞速地消化这个信息,评估其中的风险与收益。
“我知道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说实话,这个资金量,別说云州,就算是整个清江省,也绝对负担不起。”
“我知道。”刘清明说,“所以我正在想办法。目前,我有一个还不太成熟的概念,正想找您聊一聊,听听您的意见。”
“你说。”
“妈,您看。华夏加入wto快两年了,我们目前正在非常积极地学习和融入西方人制订的那一套游戏规则。我们的整个体制,也在进行著在他们看来『更加积极的变化。”
刘清明组织著语言。
“我想,如果我们能表现得更加主动,更加顺从,让他们彻底相信,我们会一直遵循这个规则走下去,最终成为他们心目中那个最理想的、温顺的、低水平的全球加工厂。为他们源源不断地提供优质廉价的劳动力,同时,还能让他们在华夏这个十几亿人口的庞大市场上赚得盆满钵满。那么,他们会不会在某些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风险极高的领域里,放鬆警惕,给我们留出一些可以钻的空子?”
吴新蕊听著他这番有些拗口的话,安静地听著。
等他说完,她才用一种奇异的语调反问。
“我能不能这么理解:你想挖一个大坑,坑他们一把。但是,在表面上,要让他们觉得,是他们在挖坑,准备把我们给埋了?”
刘清明忍不住笑了。
“还是妈您理解我。”
电话那头,吴新蕊也发出了又好气又好笑的轻哼。
“我大概明白你的思路了。你想让中央相信,这笔巨额投资,不仅仅是技术研发费用,更是一种战略欺骗的成本。是演给西方看的一场戏。”
“对!”
“这个思路……很大胆。”吴新蕊评价道,“有什么需要清江方面做的?”
“有。”刘清明立刻说,“希望省长您,能全力支持黄书记在云州的工作。他需要省里的政策倾斜和资源支持,来把这个高新技术產业的盘子先搭起来。至少,要让外界看起来,我们是真心实意地在搞。”
“好的,我知道了。”吴新蕊乾脆地答应下来。
掛断电话,刘清明站在楼道的窗前,看著外面灰濛濛的天空。
和岳母的这番对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所有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