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龙船继续顶着风向航行,此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气旋,正由西北向东南方向运动,有可能与“雪龙”号相遇。为避开气旋,袁船长不敢贸然调整航向。晚上11点,前方气旋越过了雪龙船的航线,我们成功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自古征战几人回?
——王瀚
11月21日
穿越西风带的这些天,生活区外面看不到什么人,大家的生物钟都紊乱了,过着作息时间混乱的日子。由于涌浪摇摆,我们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最大限度地减轻晕船症状保存体力,基本上什么事都干不了。由于涌浪方向和航线一直在变化,船体的摇摆角度也随之改变,每个人对不同方向的摇摆敏感度也不一样。有些人忍受不了纵向的摇晃,有些人一遇到横向摇摆就站不起来,晕船感受可谓千差万别,各有轻重。我们内陆队队员已经倒下一半,徐霞兴和崔鹏惠已经卧床两天了,张胜凯更严重,24小时都躺在**,他基本上吃啥吐啥,只能靠喝米汤维持生命。
我没有拍太多队员晕船的画面发回去,如果队员家属在节目中看到我们在西风带的煎熬,心里肯定很不好受。我在报道时也在努力寻找一个心理的支点,在前往Dome-A的路上还有更多的不可知因素,如果有队员不幸发生了伤病,记者该如何适度报道,这就需要我们在媒体责任和人文关怀之间找到一种平衡。
下午,风浪稍微小了些,一些队员开始走出房间,三三两两坐在走道和船舷边聊天,看上去大家气色都不太好。忽然,有队员高喊一声“那里有鲸鱼”,我顺着手指方向远望,果然有几只鲸在几百米外的海面上缓缓游动,黑色的背脊隐约可见,喷出的水柱犹如海面上的朵朵烟花。
◎鲸是南大洋的重要生物资源之一。在20世纪50年代,南极海域的捕鲸量曾达到世界捕鲸量的70%左右,所捕获的最大蓝鲸身长达37。8米,为目前所知世界上最大的动物。根据有关国际条约规定,南大洋的鲸正在受到人们的保护,但也有个别国家不顾禁令,偷偷捕杀鲸鱼。
我去老盖屋里串门时,他给了我一个南极纪念封让我寄回家里,他刚从雪龙船上的邮局买了不少。从1984年至今,每年南极考察队都会印制纪念封,加盖上南极科考站的邮戳后就很有纪念意义。我随后也去船上251室的邮局转了转。邮局只有十平米左右,从1998年国家邮政总局批准在“雪龙”号特设邮政支局以来,这里就成为集邮爱好者们的聚集地。这个邮局只有一个工作人员,他既是局长,又是职工,还担任邮递员的工作,信函由所到港口统一打包寄出。
⊙袖珍的雪龙船邮局只有一名工作人员。
今天一整天,袁船长调整航向的计划始终没法实现,海上的风向和涌向都不允许雪龙船向西南航行。晚上,船上广播通知雪龙船马上要驶入南大洋,欢迎全体科考队员踊跃参加猜冰山活动,这是雪龙船的传统活动了。在夏季,南极冰山在海流和风的推动下,会一边向北漂移一边消融。我们可以大胆竞猜,把即将遇到第一座冰山的出现时间和经纬度写好交上去,答案最接近者就能获胜。
我们总是渴望看到美丽的幻景,我们总是梦见一些未知的世界。
——马克西姆·高尔基
11月22日
顶风艰难航行了四天后,雪龙船终于在早上抓住天气好转的机会调转航向,全速驶往向西南方的中山站。袁船长预计我们下午就能穿越最后一个气旋,明晚驶离西风带。
上午,我请张领队和袁船长到我们房间,用铱星电话和后方节目组做电话连线,向观众介绍此次穿越西风带的惊险历程。做完电话连线后,两人看了我们几天前冒险拍摄的西风带素材。张占海批评了我们擅自去船头拍摄的冒险行为,但临走前说将安排我们把这段画面放给全体科考队员观看,因为不少被晕船放倒的队员根本不知道西风带是什么样。
⊙盖军衔把功夫茶搬到了驾驶台,张占海领队和袁绍宏船长边喝茶边分析气象情况。
晚上8点,雪龙船在西风带南纬55°35'、东经90°15'的位置上锚泊,大洋考察队要向深海施放温盐深剖面测量仪(简称CTD),这是我国南极考察历史上首次在西风带实施CTD探测。在海况变化最为剧烈的西风带抛锚停泊有一定的风险,但CTD探测仪入海后能够获取西风带高质量的2500米深海洋温度、盐度、深度数据,这些数据对于认识南大洋海洋环境很有帮助。
⊙温盐深剖面测量仪从深海采集数据后被绞车拉出海面。
今天在驾驶台聊天时,沈权副船长告诉我他在昨晚值班时看到了极光,估计今晚或者明天凌晨可能还会出现。我也想亲眼目睹这一奇幻的场景,就跑到驾驶台里熬夜等着,一直等到凌晨3点也没盼来极光。天马上亮了,看来这次与极光是无缘相见了,我只好悻悻地回房睡觉。
◎极光是地球周围的一种巨大放电现象,发生在离地面100千米到500千米的高空。大量带电微粒射向地球时,受地球南、北磁极的吸引,纷纷涌向极地,所以极光集中出现于南、北极地区。极光颜色绚丽多彩,景象变幻莫测,亮度有强有弱,形成了南极最壮丽的景象。
诗人的眼睛,充满着狂热,一下子从天上看到地下,从地下直望到天上,在他的“想象”中孕育了形形色色无可名状的东西。
——《仲夏夜之梦》
11月23日
凌晨5点59分,第一座冰山与雪龙船相遇在南纬57°30'附近的南大洋海域,看到冰山就意味着我们不久将驶离西风带。
雪龙船一路向南,从冰山上分离下来的浮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再往后走就是冻结成片的厚海冰了。白晃晃的海冰反光很刺眼,看上去有些发蓝,这是阳光在冰里被反复折射的缘故。我兴奋地拍了不少海冰的照片,如果不戴着墨镜欣赏它们,眼睛一会就受不了了。
◎南大洋是南纬60°以南的海域,是大西洋、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延伸,面积约3800万平方公里,被称为世界第五大洋。南大洋海域一年之中多半时间被海冰覆盖,海水在低于0℃时冻结成冰,盐分被排除,冰晶部分为纯水。夏天时,海冰解体分离,每天最多可流动65公里,85%的海冰漂流到不冻海域就融化掉了。
今天第一次在远处冰面上看到了可爱的南极精灵——企鹅。这群阿德雷企鹅也许是受了雪龙船航行的打扰,纷纷从海冰上跳到海里。海冰边缘陡直,距离海面也比较高,它们在海里游动的速度很快,时不时像海豚跃出水面那样玩“花样游泳”。它们跳上冰块时也是借助这种有趣的弹跳姿势,先是在海里快速游动“助跑”,接近冰块时奋力一跃,能跳出水面一两米高,在空中保持直立姿势,双脚落到冰面后,身体就势向前一倾,改用腹部滑行的姿势减速,像飞机一样,滑行几米后着陆。这一连串的高难度动作竟是在几十秒里完成的。
“全体考察队员们,雪龙船已经彻底告别连续的强气旋和巨大的涌浪,安全冲出了西风带。”
⊙阿德雷企鹅为我们表演冰上舞蹈。
傍晚6点,广播里传来袁绍宏船长兴奋高亢的声音,雪龙船的汽笛随后被长时间地拉响。这个好消息让饱受晕船之苦的考察队员们爆发出长时间的欢呼声。从11月16日到今天,雪龙船在“魔鬼”西风带里整整航行了8天,超越了历次南极考察穿越西风带的时间纪录。
刚经受完西风带的考验,海冰厚度的不断增大又给雪龙船增加了新的困难,好在雪龙船在13200千瓦主机的有力推动下,能以1。5节的航速连续破厚度1。2米(含0。2米雪)的冰。当船头厚钢板撞向海冰时,上万吨的船体自重可以把海冰压碎持续前进。
伴随着雪龙船破冰的轰响声,我把西风带拍摄的片子编出来了,这在前几天穿越西风带的极度摇晃中是根本无法完成的。我编辑这段画面采用了两个机位平行剪辑的方式,既有极具震撼力的直扑镜头的海浪,又有前方记者拍摄身影的大全景。突出了强烈的现场感,7分钟节目我没用一句解说词,有的只是巨浪撞击声和记者的喘息声,相信观众看了这个片子就可以真切体会到西风带的惊险恐怖了。亚玮也编出了西风带大洋科考和发现南极冰山这两段节目,今晚我们准备把总共16分钟的前方画面传回国内。
在船舷架好海事卫星天线板后,发现卫星指数出奇的低,感觉不是调整方向的问题。我们就换了另一个备份天线板试试,信号果然强了不少。估计天线板是在西风带回传时被海浪打湿后电子元件短路了。好在这次带了两套海事卫星备份,要不然没到南极就传不了节目,那这趟科考报道可就抓瞎了。
海事卫星开始传输节目,硬盘机显示一共需要7个小时的传输时间,但实际上,传送时间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随着雪龙船的航行,船向在不断微调。在卫星传输视频信号期间,放在甲板上的天线板角度也随船向变化,与印度洋卫星方向偏移后,极易发生视频传输中断。今晚我们俩肯定是没法睡了,得一直守候在传送装备边上,一旦发现信号中断就要手动按键重新传输。如果信号衰减得很厉害,我们还得内外配合重新调整天线板方向。
⊙替换损坏的海事卫星天线板。
传完这三段节目已是凌晨2点多,在船上传节目的苦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踏上南极大陆后,我们只要找到卫星方向就基本上能传通,不会发生这种因天线板随船向变化而传输中断的问题了。
凌晨3点多,我去舱外收卫星天线板,发现天已经快亮了。随着夏季的到来,南极的黑夜一天天在缩短。也许是这里太久没有出现陌生的东西,一群海鸟在雪龙船尾竞相追逐,“浮云为我结,归鸟为我旋”的场景美得令人窒息,我们离南极洲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