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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化育 自然化人的生命演进(第2页)

(1)上纪开辟,遂古之初,五龙比翼,人皇九头;伏羲鳞身,女娲蛇躯。(李善注:《列子》曰:伏羲、女娲,蛇身而人面,有大圣之德。《玄中记》曰:伏羲龙身,女娲蛇躯。)——《文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

(2)炎帝神农氏人身牛首。——《绎史》卷四引《帝王世纪》

(3)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山海经·海外南经》

(4)(西王母)状如人,狗尾,蓬发戴胜,善啸,居海水之涯。——《庄子·大宗师》

(5)(东王公)长一丈,头发皓白,人形鸟面而虎尾,载一黑熊,左右顾望。——《神异经·东荒经》

(6)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山海经·海外东经》

既然人类起源于动物,那么或多或少地会带有动物的一些特征,于是神话中出现了“半人半兽”的形象。所以,长江流域的女娲、伏羲为“人面蛇身”,黄河流域的黄帝则兼具熊的特点。为了获得先祖的庇佑以及他们的神奇力量,原始先民甚至刻意把自己打扮成“祖先”的模样,如鸟先祖的始祖成员,会穿上羽毛装,学鸟叫,学鸟的动作,以此证明自己是鸟的子孙后代,获得鸟的神奇力量。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中国神话中的动物生人,以及人兽合体、半人半兽的神灵形象,反映的是人与动物之间,既相互冲突又相互融合的复杂关系。一方面,它道出了人与动物之间和谐的实质,并通过神话生态伦理意象形象化的方式显现出来;另一方面,它也是一个契机,表现了两者关系的转化,是人和动物在演化生命的生态活动中密不可分、相互转化的契机。

4。卵中生人

在人类起源神话中,中国还有丰富的“卵生人”神话,这类神话主要讲述人是从卵或者卵状的物体中化育而生的。如海南省的黎族人中,流传着这样的神话:古代的时候,这里没有人类。有一天,雷公经过这里,觉得这是人生活的好地方,便带来一颗蛇卵,放在这座山中。过了一些时候,雷公把蛇卵轰破,从卵壳里跳出一个女孩来,雷公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黎母。后来,有一个从大陆渡海来到这座大山里采沉香的年轻人,遇到了黎母姑娘,两人就结了婚,生下许多子孙后代,就称为黎人。

贵州省黎平县的侗族人中则流传龟婆孵蛋的卵生神话:

上古时,世上没有人类。有四个龟婆先在寨脚孵了四个蛋。其中三个坏了,只剩下一个好蛋,孵出一个男孩叫松恩。那四个龟婆不甘心,又去坡脚孵了四个蛋,其中三个又坏了,只剩下一个好蛋,孵出一个姑娘叫松桑。从此世上有了人类。[13]

还有一些卵中生人的神话,与宇宙从卵中产生的神话相结合,共同创设了世界的最初秩序。如西藏卵苯教文献《什巴卓浦》记载:很早以前,有位名叫南喀东丹却松的国王,拥有木、火、土、铁、水五种本原物质。从五种本原物质中产生出一个发亮的卵和一个黑色的卵,发亮的卵是一头牦牛的形状,黑色的卵是锥形的。父亲赤杰曲巴用一个光轮敲打发亮的卵,就产生了火,火光散开时就形成了托塞神和箭神,从卵的中心出现了斯巴桑波奔赤。黑卵于黑暗中爆炸,黑光上升便产生了愚昧和迷惑,黑光下射则产生了迟钝和疯狂,从卵的中心跳出一个带黑光的人,他就是虚幻世界的主宰——闷巴赛敦那波……当风吹过海面时,一个清色气泡跳到带有蓝色的卵上,在卵破之后,生出一个青蓝色的女人,斯巴桑波奔赤给她取名曲姜杰姆,他们结婚后生下9个儿子和9个女儿。这则卵生神话不但解释了人类的起源,还从中演化出了苯教的宇宙体系、人类谱系和恶魔世系,从而共同演绎出精彩纷呈的万千世界。

此外,卵生神话中,孕育人类的不仅是卵,还包括卵状之物。如洪水神话中,大洪水退去后,兄妹成亲生下了怪胎,如葫芦、磨刀石、肉团等,割开或者切碎后,从里面走出了新的人类或各民族的祖先。而我国著名小说《封神演义》中哪吒神奇的出生也可以看出“卵生人”神话的灵光闪动:哪吒之母怀孕三年零六个月后,生下了一个肉球,其父大惊,挥剑砍开肉球,从里面跳出了可爱的小哪吒。

透过这些普遍存在的“卵生人”神话生态伦理意象的神秘面纱,我们发现,这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原始先民最初的生活经验。当他们看到鸟、龟、昆虫等动物破卵壳而出,孕育出生机勃勃的崭新生命,便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联系,认为一切生命的诞生都与卵有关系,卵是生命的本源与母体,于是幻化出许多人的生命源于卵的神话,并把卵或卵状物当成自己的祖先。而当今大量的考古发现,对卵生之物,如鸟的崇拜在原始时期大量存在,河姆渡、良渚、马家窑文化中有大量鸟纹形象,包括而后成为中华民族代表性图腾之一的凤凰,都是以未经驯化的原鸡为原型。中国至今还有着食蛋(卵)便能生子,或生子送红蛋(卵)的习俗;云南鹤庆一带的白族少妇,每逢春耕前多到河塘乞育,乞育者手握两个煮熟的红鸡蛋,到塘里沐浴,并用红蛋滚擦身体,回家后与丈夫分食红蛋。这些,都是表达人们对生命源头的本真的敬意与崇拜。

5。感生人

感生神话,又称贞洁受孕神话,或孕育图腾主义,一般多指某女(通常为处女)身体接触或感受某物、或者意念涉及某物而受孕,然后孕育出人类的始祖。

中国不仅是汉族,其他各民族当中,都存在着大量丰富的感生神话,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直接接触客体而受孕感生,即触物感生;另一类则在意念中与客体交感,即意念感生。

在中国神话中,商人的始祖契和周人的始祖弃因其母触物感而生的神话十分有名,连一贯严肃的史家也对此多有所记载。据《诗经·玄鸟》、《楚辞·天问》、《吕氏春秋·音初篇》以及《史记·殷本纪》等文献记载,殷契的母亲名叫简狄,有一天她出门行俗,看见有玄鸟(或说燕子)堕下一枚卵,就取来吞食,因而怀孕生下契,后来成为了殷商的始祖。另据《诗经·生民》、《史记·周本纪》等记载:后稷的母亲名叫姜嫄,有一次她在野外见到一个巨人的脚印,心中高兴,便将自己的脚放进去试,结果“践之而身动”,怀孕生下了弃。姜嫄认为这样生出的孩子不祥,想把他扔掉(所以给他起名叫作弃),结果无论扔到哪里,孩子都神奇地得到佑护,姜嫄这才把他带回家抚养,孩子长大后成为周人的始祖。其他民族的触物感生神话更是丰富旖旎。如土家族神话说,“卵玉娘娘”在河边吞吃了八个桃子和一朵桃花而怀孕三年六个月,生下8男1女,世上始有人类;布依族神话说,盘果的母亲是被凉风吹而有孕;壮族神话说,姆六甲登山泡了海水而受孕生人类;傣族神话说,古代有一妇人,误喝了神象之尿而有了身孕,生下1个女婴,等等。

此外,意念感生的神话也十分普遍。如湘西土家族《鹰氏公公的传说》记载,远古时期,一个部落遭受敌人的洗劫,只剩下一个叫佘香香的姑娘。她躲进深山,在一只神鹰的陪伴下开山种地。一天,佘香香梦见两只小鹰闯入怀中而后怀孕,生下一男一女。佘香香死后,两个儿女按照天意成了亲,其后代尊佘香香为“佘氏婆婆”,尊鹰为“鹰氏公公”。又如满族神话说,老婆婆梦见一只喜鹊神入怀中而孕,生萨满,从而繁衍出满族。

中国感生神话繁复多样、瑰丽多姿,但无论是所触之物,还是意念之物,都是极普通的动植物或者极普遍的自然现象(风、雷、雨、电、彩虹等),通过细读我们可以发现一些深层次的内涵:在原始先民的视界中,不但人与自然万物是平等的,而且他们的灵魂都可以在阳冥世界之中自由行走,一旦两者之间相互感应,交织缠绕,便可孕育出新的人类生命。触物感生如此,意念感生更是如此。在意念感生中,人甚至可以摈弃身体的接触与联系,单单是灵、魂、魄的契合,就可以完成神圣的阴阳和合,激**出一个崭新的生命或成就一个部落(民族)的开端。

列维-布留尔认为,感生是一种互渗律想象的反映,是先民图腾崇拜的结果。因此,“婴儿并不是受孕的直接结果;不受孕也可以生出来。受孕可说只是为母亲接受和生出那个已经形成的、居住在地方图腾中心之一的婴儿魂作准备。”[14]也就是说感生神话之中的感生之物不是随意选定的,而主要为部落的图腾之物,并通过这种与自然“攀亲”的形式,实现人性中的神性与神性中的人性的结合,同时为本部落寻求高贵的出身,增强部落的凝聚力。后世的许多帝王,甚至名士将相,都纷纷杜撰出“感生神话”,以此来展示自己非凡的神性和提升自己的地位,如《史记·高祖本纪》“高祖……姓刘氏,母温尝息大泽之阪,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螟,父太公往视,时见交龙于上,已而有娠,遂产高祖。”《清史稿·后妃传》中记载康熙生母咚佳氏“衣据有光若龙绕,太后问之,知有妊等等,谓近侍曰:‘联妊皇帝实有斯祥,今妃亦有是,生子必膺大福’”等。

其实,不仅是“感生人”神话生态伦理意象与图腾崇拜有关,“植物生人”、“动物生人”、“卵生人”也都与图腾崇拜关系密切。图腾(totem)一词,来源于印第安语,意思为“它的亲属”、“它的标记”、“他的氏族”,“它即是始祖的象征和标志,又是氏族的神”。图腾之物的选择往往取决于先民的生活环境,可以是动物、植物或雷、彩虹等非生物。图腾祖先观念是图腾观念的一种,其产生时间晚于图腾亲属观念。所谓图腾祖先观念,就是原始时代的氏族或部落认为自己的始祖不是人,而是某种动物、植物、无生物或自然现象,所有成员都是由它繁衍而来的,都是它的后裔。于是,氏族或部落的原始先民中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系列的“植物生人”、“动物生人”、“卵生人”、“感生人”神话。而图腾神话的出现,又使得图腾祖先更加合法化、神圣化,正如马林诺夫斯基所说:神话有建立习俗,控制行为准则,与赋予一种制度以尊严及重要性的规范力量。并以为:神话在原始社会中施行一种不可或缺的作用;神话表现信仰,加强信仰,并使信仰成为典章;它保护并加强道德观念;它保证仪式的效用并包含指导人类的实际规则。神话因此乃是人类文明之绝顶重要的一个成分;它不是消闲的故事,而是一种吃苦的主动力量;它不是一种理智上的说明或艺术家的想象,而是原始信仰与道德智慧的一张实用的执照。祖先图腾神话又与图腾仪式相结合,互相印证,互相说明,共同规定着人们的道德信仰与行为模式,使得人与自然(动物、植物、无生物)的关系,无论在宗教层面、信仰层面,还是在情感层面、行为层面,如同子孙后代和人类始祖般相亲相爱,血肉不可分割。总之,自然是人类的图腾与祖先,也是孕育人类最初的母亲。

由是观之,人类的伦理道德不应只局限在人的生命存在上,而必须在人与自然(始祖、母亲)之间展开,并扩展到所有的生命存在之中,这是民族神话所蕴含的哲学内涵,亦是原始先民留给后人遥远而又意义深远的重托。西方传统意义上的伦理学都是针对于人的正确行为而言的,主张在人际之间展开,但是如果能从“植物生人”、“动物生人”、“卵生人”、“感生人”等中国民族神话中吸取养分,意识到人与自然的血肉关系,必然会将道德伦理的法则和义务指向更大的范围和更广的目标,从而走向现代生态伦理学的视野与视线。“我们已经扩大了伦理活动的范围。我们意识到:伦理不仅与人,而且与动物也有关,动物和我们一样渴求幸福、承受痛苦和畏惧死亡。那些保持着敏锐感受性的人都会发现同情所有动物的需求是自然的。这种思想就是承认:对动物的善良行为是伦理的天然要求。”[15]说到底,生态伦理学无非是要求人类能够跳出自我利益的狭小圈子,终止武断地运用自己的价值尺度估计其他生命生存的正当性与合理性,从而结束人与自然的对峙状态。

[2]陶立璠、赵桂芳等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汇编·人类起源篇》,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办公室,1984,第250页。

[3]刘小幸:《母体崇拜——彝族祖灵葫芦溯源》,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第13页。

[4]陈建宪选编:《人神共舞》,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第293~297页。

[5]吕大吉,何耀华总主编:《中国各民族原始宗教资料集成·考古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第322页。

[6]张元龙、张勇:《苗族始祖的传说》,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89,第149~150页。

[7][法]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丁由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第20页。

[8]何星亮:《图腾与中国文化》,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第176页。

[9]陶阳、钟秀编:《中国神话》,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第272~276页。

[10]何星亮:《图腾与中国文化》,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第343页。

[11]何星亮:《图腾与中国文化》,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第58页。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第63页。

[13]陈建宪选编:《人神共舞》,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第19页。

[14][法]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丁由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第331页。

[15][法]阿尔贝特·史怀特:《敬畏生命》,陈泽环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第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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