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到时……他微微皱了皱小眉头。
素时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鱼丸抱着景止上下其手,还欢喜得作势要去亲亲他的脸颊。素时差点叫出声来,上去一把就把狐狸拎过来放到**。
“你疯了?”素时瞪鱼丸。男男授受不亲啊!不亲!
“没有啊,它太可爱了嘛。”鱼丸的眼睛水汪汪的。
“哪里可爱!”——你要知道那是景止,一定会改口说可恶的!
“素时姐姐好霸道!”鱼丸委屈。
素时哑然。也对,她和景止之间还只是暗恋与被暗恋的关系,好像也没资格对谁亲他指手画脚吧……再说,她也已经监守自盗过了……素时咳了一下,脸有点红。她急忙转移话题:“不是说过不能随便进我屋子吗?!还有,你今天没去上私塾?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鱼丸果然小孩子心性,立刻被分散了注意力:“夫子说今晚有春日灯会,所以早早放我们下学了。素时姐姐,你去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他说到这里,那只白狐狸似乎抖动了一下耳朵。
素时不由得想起爷爷那句“可当嫁了”,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是没这心思,不过茶摊这几日没有进账只有开销,是得去卖些茶叶了:“去吧。”
鱼丸一下子高兴得蹦起来:“素时姐姐,我回去拿钱袋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那最后几个字,已经随着他的身影远去了。
这孩子……素时笑笑,回头望向狐狸:“你要去吗?”
景止左右看看,跃进了一只装着小包茶叶的竹篮子里,将身躯缩成一团。那样子仿佛是在说:“要去要去,就这么去。”
于是黄昏时分,素时挎着这只盖着布的竹篮,提着要售卖的茶叶,向城隍庙出发了。
暮色渐浓,无数盏灯在城隍庙外亮起,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最大的几株千年古树上,也已悬挂起了盏盏灯笼,映得一片暖红。近处的还能看出形状轮廓,远处的已在朦胧夜色里晕成一片。灯光如水,令这微寒的夜晚多了几分直达人心的暖意。
小贩们围在树旁,摆好了摊位,卖什么的都有,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生意最红火的是一家卖灯笼的摊位,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鱼丸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抢到一个,丢下钱,便举着灯笼高高兴兴地跑出来。
“素时姐姐,给!”
素时看那灯笼做成了狐狸形状,脸上浮起笑意,双手接了过来。鱼丸见她很喜欢的模样,不禁也高兴起来,又钻进人群中,去买糕点零嘴了。
二人带一只篮子里的狐狸,在夜幕灯洋中徜徉。鱼丸见到素时身上背着装了茶叶的包袱,立刻明白过来,悄声吩咐远远跟随在后的自家仆人阿飘:“去把素时姐姐放在当铺的桌子椅子拿出来一套,置在热闹点的地方。”
阿飘领命离去了。素时没有注意,尝了尝手中的蜜饯,酸酸甜甜的,回味无穷。见鱼丸在忙着,她轻轻放了一颗在篮子里。不过片刻,那篮子的布头里伸出一只肉乎乎的白爪子,把素时吓了一跳。
这是……还要?她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连忙又往那爪子里塞了一颗,一颗又一颗。蜜饯塞完了,她再塞糕点……“素时姐姐!”鱼丸重新蹭到她身边,眼巴巴地看她的手——她手心里的零嘴已经一点儿渣都不剩了。鱼丸摸出钱袋子,顿时眼中浮起两泡泪水:“零花钱没有了……”
“别哭别哭,零花钱我给你。”素时连忙安慰,伸手掏钱袋。
“不,不是,不是钱的事。”鱼丸抽抽噎噎,“也不用还,不要还我啦。”
素时笑了,放下手,摸摸他的头:“姐姐吃得很好,已经够啦。”
鱼丸这才破涕为笑,道:“素时姐姐,再逛一会儿吧,我叫阿飘回去拿桌椅了,定给你占个好位子。”
素时心中感动,声音里很是温暖:“多谢啦。”
鱼丸“嗯”了一声,背过身去。他狠狠眨了眨眼睛,眨去了眼中的涩意。这一声“多谢”,不带他真正想要的那种感情,可是也足够亲近贴心。这样也很好了吧,反正,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所能达到的最近的关系了。
姐弟吗……
花灯的光影在眼中又开始蒙眬起来,鱼丸鼻头一酸,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小鼻子,突然手中一暖,一只花瓜棱雕胖鱼儿的小手炉已经被塞了过来。他一愣抬头,素时已将一串铜钱递给了卖手炉的老板,转脸同鱼丸笑道:“乍暖还寒,你身子向来弱些,要多多当心。这手炉挺好看的,就当抵了你的零嘴钱啦。”
鱼丸低下头,又开始拼命眨眼睛。那手炉上的胖鱼儿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想,男孩子不能这么爱哭,素时姐姐会笑自己的。可是转念又想,自己无论是什么样子,好学也好,懒做也罢,笑嘻嘻、哭啼啼,素时姐姐都是不会嘲笑自己的。
她那么好啊,那么好。可是,他为情所苦,她也同样求而得不到。
鱼丸撇了撇嘴,把一声抽噎吞了回去。他生怕素时发现,忙寻了个借口说要给太奶奶买东西,暂时避到了一边。
素时看看他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把他当作弟弟,所以必须隔着这样的距离,关心他,却也疏远;照顾他,却不含杂念。这样逼他长大,逼他成熟,褪去那些必须斩断的刺,他才能盛放成花。
“别难过。”清风般温和的声音在她耳畔流过。她一怔,辨认出了那是景止的声音。一只爪子从篮子布底下伸出来,软软的肉掌里放着几颗刚才她给他的蜜饯。
素时心里微微一暖,伸手接过来,放进嘴里。她好像吃下去一盏灯笼,胸膛里暖暖的。
于是,她没有发现景止的举动,曾引出过鱼丸误会自己的零花钱不够给素时姐姐买零食吃的忧伤。至于个中原因,只有某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