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时怔住:“可是,她与黝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白灵摇了摇头:“傻……丫头,明明已出结界,偏又回来……不愿独自求生……她解开了桎梏,灵力不输于我……黝晖同她在一起……”
难怪黝勤会说黝晖是叛族之人。
白灵喘了口气,艰难地道:“我所剩法力……只够维持结界一刻……若不是你们……多谢了……我族人都在那洞中,还请帮帮他们,让他们活下来……”
她的声音渐渐虚弱,瞳孔扩散,一缕香魂远逝。地锦低低念起了往生的咒语,替她送行最后一段路。
白灵,你没有辜负巫者这个名字。
一炷香后,众人站起,向那洞穴走去。
素时想过许多种洞内的景象,却唯独没有眼前看到的这一种。洞穴之内,触目所及的白兔妖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全都是兔子的模样,畏畏缩缩,瑟瑟发抖,看到四人进来,下意识地退缩成一团。
“我们是来帮你们的!”松香焦急地对他们喊道,却无人回应。那一双双赤红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与恐惧。
素时拉住松香的手,带着她向洞穴内走去。白兔常年被黑狼欺凌,已无反抗之力,更不会轻易相信他们这些陌生人。为今之计,只有找到白月,才有可能扭转局面。
这也是替白灵实现最后一个心愿吧。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他们见到了黝晖。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高大男人,却因为饥饿而没有多少法力控制身躯,露出了狼的耳朵和尾巴。他的手中握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皮肉,刹那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素时忍住欲呕的冲动,向那团血肉望去。一刹那间,她感觉到一种灵识——周遭一切都静止了,那滴滴鲜血恍如箭雨,向自己扑面射来。
——妖血。
她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陡然觉得呼吸时胸口都生疼起来。黝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们。
“谁……”他的声音喑哑。
“那是只兔子!”松香突然指着黝晖手里的东西,惊呼出声。她素来疾恶如仇,看向黝晖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愤恨:“你不是帮着白兔族反抗狼族吗?怎么会……”
“我撑不住了。”黝晖淡淡地说,他的眼神空茫而没有焦距,“我的法力撑不住了,我的体力也撑不住了……”
松香满脸愤然:“那你就……”素时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声音飘忽而清冷,虚弱无力却又冰寒彻骨:“是谁?”
松香愕然看向素时,却听她又问了一遍:“你手里的,是谁?”
黝晖望向她。他的眼睛像两块上佳的黑曜石,无比深邃,却也无比冷硬。
他没有回答。
“白月呢?”素时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黝晖沉默。
在四人渐渐变得异样的目光里,黝晖淡淡地说道:“我需要法力,我也需要体力。”
所以……他吃了她吗?吃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素时沉默着,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她记得景止的话——对于黑狼妖来说,白兔妖不单单是食物,更能视其修炼的时间长短、身上妖力的强弱,为捕食者增加自己的修为。白月不但是食物,她是灵力最盛的白灵的亲妹妹,解脱了桎梏,她的灵力自然也是极强的。
只是,他们明明已经挺过了这么久啊。偏偏是这一天,偏偏是黝勤被击垮的这一天,偏偏是他们安全的这一天……虽然心寒若冰,素时却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要白月的妖血。”
黝晖的目光在他们四人之间巡睃,声音嘶哑却坚定:“可以。我要的不过是法力与体力,你拿什么来换?”
松香气得脸色发白,转过头去。地锦开口:“法力可以给你,只是我们身上也已经没有口粮了……”
黝晖的眼睛冷得像一块冰。便是方才的黝勤,与他相比都可算是温和。他没有开口,态度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打破沉默的是素时。她向松香伸手道:“借剑一用。”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举起那冰冷的长剑,扎向自己的大腿。
剑光一闪,鲜血飞溅。素时脸色苍白,嘴角却淡淡带着笑意——“我用我的肉,与你换。”
四人离开洞穴之前,素时平静地对黝晖说了黝勤等人被击溃的事,黝晖沉默地听着,一声不吭。
她不知他是悔是恨,却也已经不想知道。悔恨又如何,白月,就像佘小妹,就像“辛”,已经永远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素时割肉时失了很多血,虽有法力治伤,却终究元气大损。她一步步往前挪动,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可看着伏在地锦背上的少年眼眶中翻滚的泪水,她便觉得自己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