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愣神看他:“你是怕你又离开姨娘身边,才不说的么?”见他点头,泪水已涌到眼眶,“傻得很,要是被打坏了身子怎么办。让姨娘看看,伤哪里了。翠林,快去拿药。”
翠林边去拿药,边感慨秋娘有这样懂事的孩子,也算是个安慰。
给他上过药,秋娘想着这事得和丁氏说,她是个明理的,总不会撒手不管。
丁氏见她夜里过来,只是微微一嗅就闻到她身上有药味:“妹妹怎么了?”
秋娘尴尬笑笑:“刚给成儿上药,药味重了,洗不干净,让姐姐见笑了。”
“成儿伤了哪里?”
秋娘默然,拉了她的手往里走,下人都退在远处了,才轻声:“正林在学堂使唤人打成儿……还不止一回。”
丁氏猛地一顿:“当真?”
秋娘急忙跪下:“妹妹不敢撒谎,因这是大事,才敢和姐姐说,其他小事必定不会让姐姐费心。”
丁氏拧眉:“正林越发不像话,我知他不喜你们,可这未免太过分。让他爹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她衡量片刻,将她扶起,“妹妹先回屋吧,这事我会做主。”
秋娘大喜,又千恩万谢,这才离开。
翌日刚好是十五,慕夫人照例去寺庙上香的日子。慕正林想出去玩,穿着衣服下人便说道:“方才少奶奶房里来了人,让小少爷等会洗漱后过去。”
慕正林撇撇嘴:“我还同别人约好了去玩的。”
百般不愿去了丁氏屋里,前脚刚进门,后脚门就关上了。再一看,屋里一个下人也没,只有母亲。端坐在那,面色沉沉。没见过母亲有过这种威严,也有些怕了,不敢造次,恭恭敬敬上去问安。
“跪下。”丁氏沉沉吐字,见他愣住,声音更沉,“为娘让你跪下。”
慕正林跪过祖宗,也跪过祖母,可都是有蒲团的,这可是实打实的地砖。无法,乖乖跪下,膝头骨顶住,已觉得疼了。
“疼么?”
他点头。
“你还知道疼就好,那你可想过,成儿让你使人欺负时,可会觉得疼?”
慕正林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罚了,不由恼怒:“那贱婢的儿子竟敢告诉别人这事!”
丁氏见儿子被养的愈发歪,都是婆婆惯的,再不管,以后可怎么办:“放肆!什么贱婢,那是你姨娘,你爹爹的妾侍。你不尊她可以,但不可辱骂。你爹爹愿意让她侍奉,那身份就不一样了,你再说贱,就是说你爹爹没眼光,你可知道这道理?”
丁氏也不知要怎么解释这事,她那年还是新娘子,丈夫一晚未归,她最是着急。第二天就传出丈夫醉在酒窖里,还强要了个姑娘。那姑娘,就是秋娘。单是这事,她就不怪她。这两年事情传的越来越离谱,许是儿子听了谁的损话,将秋娘当做不知廉耻的人了。
偏这种事跟年幼的儿子解释不了。
丁氏捏捏眉心:“你错了便是错了,手足不可相残,这点一定要记清楚。日后你荣华,他落魄,都需帮扶,而非自小争斗。同辈中,你与他血脉最近,正林不可再任性。”
慕正林不答,还在恼着秋娘和慕立成。
“你跪半个时辰,好好反省吧。”
他立刻回神:“半个时辰?”
丁氏坚定点头:“对。”其他事她可以忍,秋娘被他冷眼相待她也知道,但是那事无伤大雅,可对手足做出这种事,等丈夫回来,气的就是他,罚的也是他,所以必须要杜绝。
慕正林咬了咬牙,那贱婢,那贱婢的儿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因是瞅着时机罚,慕夫人回到府里,没有收到这消息。丁氏不许慕正林告状,他也忍了。这要是说了,说不定还是他吃亏。暗暗打听了下,才知道秋娘来过,还说了悄悄话。第二天自己就受罚了,果真是她告状,真是贱婢。
他虽蛮横,但不敢忤逆母亲。再没去寻人欺负慕立成,慕立成见没人来找他麻烦,很是高兴。这日放堂,见了前头人,瞧出是那平日总被欺负的人,每次放堂都能看见他的狼狈相。可今日衣衫却很整齐,大步往外走,一点也没被欺负的迹象。
旁人见他好奇,说道:“你也奇怪是吧?”
听着是知道内情的,他点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人笑道:“不是他变了样,是他爹变了个人。他爹不知走了什么运,连连升官,还得圣上褒奖。再敢欺负他,那就是傻了。”
“升官?”
“对啊。”那人感慨道,“爬的越高,就越安全。你看他不就是。当今谁敢欺负圣上?不就是人在高位,只有踩人的份,而没被踩的份。”
慕立成笑笑:“踩人也不好。”
那人嗤笑:“总比被踩的好,对吧?”
慕立成微微拧眉,好像……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