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荣的二子当先发问:“发生什么事了,沈珣那个杀人凶手呢!时辰都快到了,为何还不见他出现?”
此言一出,惹得群情沸腾。
质问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皆是逼问沈珣的下落。
范荣二子趁势又道:“是不是有人包庇沈珣,救走了沈珣?!”
我目光一沉,对李荣递了个眼色,他上前一步喝止:“放肆!皇上已下令处死的人犯,谁敢包庇?!”
“自然是有人敢包庇的。”
人群里,突兀的传来一个戏谑的男音。
这个声音,骇得我浑身一震。
我曾在无数个夜里,想起用这个声音说出的每一句话,他说:“傻丫头,你在这里扎长孙述的小人,还不如扎你母妃的小人。谁让你母妃总是神神叨叨,自然不受父皇待见。她都不受待见了,你又怎会好过。”
他说:“哭什么,不过就杀了一个太子的姘头,父皇不会拿我怎么样。”
他还说:“等我凯旋归来,我去为你讨一个独一无二的公主名号,让你从此只享泼天富贵。”
……
我喉头哽得发痛,目光胶着在人堆里,迫不及待的去寻找这说话的源头。
那声音顿了顿,又道:“能从固若金汤的天牢里救走人犯的,整个晃都,也没几人。况且,沈珣为人孤傲,为官十载,结仇无数,这一回又杀了这么多朝廷命官,还有善德商贾段锐峰,怎么算,肯救他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大胆,谁在后面说话!”李荣指着人群后方。
台下众人也是呆了一呆,纷纷开始扭头找寻说话者。
随着人群被拨开一条狭窄通道,一名头戴斗笠,掩住了面容的男子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佝偻的老者,我一眼望去,就识出那老者是从小照顾二哥长大的主事管家,张允之。
一时之间,我眼中热泪汹涌澎湃,如惊涛骇浪般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不敢动弹,生怕稍有动作,豆大的泪珠便会倾盆而下,碎了这场不知是好是坏的梦境。
男子压低斗笠边沿,一步步的走到高台下,还在轻飘飘的笑说:“李大人,你身为大理寺卿,可得好好保护牢中的那些目击者,否则,放走沈珣的人,可是有能力,让他们一夜死于非命啊。”
李荣:“……”
我:“……”
这话矛头已经十分明显,是指向我的。
我虽清清楚楚,可满心满脑,却都是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
我看着他熟悉的身形,只觉过往的画面层层叠叠,淹没了我所有思绪。
我能想到的,都是在我最孤苦无依的那几年,他给我的诸般温暖。
他于我而言,是我最后的避风港,也是我唯一亲近的……亲人。
我木讷的向着他走了几步,嘴唇张张合合,却因太过紧张而失了声音,道不出半个字来。
李荣没有察觉我的异状,也跟着行到我身侧,问:“你是……”
那人摊手笑笑:“说得通透了,这天底下,还在乎沈珣性命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说得对不对,三妹?”
斗笠揭下,二哥长孙煜的脸,跨越无尽的时间长河,陡然映入我眼中。
他望着我笑,一如当年,若不是他脸上那道自左侧眉骨划到右边下颚的狰狞刀疤,我几乎就要错觉我是回到了十二年前。
泪泽簌簌而下,我膝盖一软,险些要跌坐在地。
高灿搀了我一把,看着我二哥,也是泪眼朦胧。
他庞大的身躯蓦地跪在地上,震得台子抖了三抖。他哭着喊:“二皇子!您回来了!您还活着!主子,主子!您的二哥还活着!您看!您再也不用对着那块白巾,睹物思人了!”他拉着我的裤腿像要把我摇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