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大壮回转时,正是翌日卯时末。
我将他带回的另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拆开看了看,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换了身衣裳,我带着高灿,前往天牢。
宫中天牢所处地势乃是在地底下,常年不见日月,潮湿晦暗得紧。
鼠蚁众多,还未踏入牢门,臭味便扑鼻而来。
我下意识的拧了拧眉头,转过一道弯,便至了岑芩关押的牢房。
我给高灿递了个眼色,高灿识趣,领着看守的侍卫离开了。
我孤身进入牢中,彼时,岑芩正盘腿坐在一面墙下,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早已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瘦骨嶙峋,一头凌乱的长发毛毛躁躁的披散着,身上的囚服肮脏而破烂。
他听见牢门响动,没有回头,只兀自低声念叨着什么。
我走到他身后,喊了句:“岑大人。”
岑芩身子一抖,鼓圆着双眼回过了头。
他看见我,仿佛不敢相信入眼景象,木讷了半晌,蹑手蹑脚的来摸了摸我的长靴,才突然又哭又笑的磕起头来:“皇上!皇上啊!臣就知晓,皇上不会放任臣被奸臣所害,皇上定是还臣的清白来了。”
我心头一涩,勉强挤出半丝笑意,将他扶起来:“岑大人,你受苦了。”
岑芩摇头,又看看我身后,见我独自一人,不像是来迎他脱困的阵势,眼光又黯淡了下来。
我带着他在角落唯一的一张木**坐定,环顾了一圈周遭,道:“岑大人关在此地,已有两年时间了吧。”
“是。”他埋头。
“朕知晓,岑大人为人清正,当初将你调入宫中,也是因太傅相信岑大人的人品和能力,只是未曾料到,其后会有这些风风雨雨。”
“皇上……”他凄然喊了我一声。
我道:“岑大人入宫已久,应当看得清宫中局势。朕今日屈尊前来,一则是来看看岑大人,二则,是要对岑大人说一句,抱歉。”我微微颔首。
岑芩蓦地跪在地上:“臣万不敢当。”
我搀他:“起来说话吧。”
“多谢皇上。”
他又坐在了我身侧。
我扬了扬头,细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岑大人或许不知,如今的宫里,又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太傅被逼入绝境,只怕不久后,也要押入此地,择期问斩。”
岑芩的眼睛陡然睁大:“太傅大人……怎会!难道……又是裴林?!”
我故意表现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神色来。
岑芩见状,五指紧握,指关节发出了“咔擦”的声响。
我自顾自的道:“太傅这些年,因处处与太宰作对,打压太宰的势力,导致他在朝中颇无人缘,无论做任何事,都得不到支持。如今,更是墙倒众人推,这一回,也没有岑大人这般的栋梁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了。连朕也……”我满是痛色的阖了阖眼:“也无法再护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岑芩激动起来:“太傅大人被陷了什么罪?”
我没答他的话,转而道:“这两年来,太傅一直在找寻当初那件案子的突破点,想为你翻案,只是,现在他自身难保,恐怕,没机会再为岑大人费心了。”
“太傅大人……”岑芩喃喃。
我愈发入戏:“朕一想到,不久后,他便会步上岑大人的后尘,便难抑心痛。怪朕无能,登基七年,还无法给尔等一个清明如镜的天下。”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