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缓慢蠕动的肉瘤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表面脓疱破裂,渗出恶心的液体。它开始以一种完全失控的姿态扭曲、膨胀。整个洞穴随之剧烈摇晃起来,顶壁碎石簌簌落下。“搞什么啊?”江言灵活地侧身避开一块砸落的石头,语气里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该不会是你小子吸太多了,这破洞不高兴了?”只能说,这个洞之所以没全塌就是因为有能量在支撑着。他反应极快,话音未落就已闪至石清川身边,不由分说,直接将少年像夹公文包一样夹在了腋下,转身就朝着洞口跑。“等等!……”石清川被颠得七荤八素,话音又被一阵更猛烈的震动打断。“不等!”轰隆隆——!更大的石块开始坠落,通道前方甚至开始出现塌陷。江言抱怨一声,脚下速度又快了几分,在坠落的巨石间穿梭,惊险得让人喘不过气。很快,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股沉重的虚弱感攥住了他,四肢百骸的力量正飞速流失。一个趔趄差点就扑街了。夹着石清川的手臂力道明显松了一瞬。有没有搞错啊!吸了周围的能量还不够,连光韵都想贪点?不是吧,他自己都不怎么用,到头来居然便宜了白嫖怪。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臭小子……”江言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他勉强稳住身形,忍不住抱怨,声音带上了喘息和虚弱,“你他妈……偷偷吃秤砣了吗……这么沉……”明显快要撑不住了,石清川意识到江言的不对,但他没发现自己的不对。他的身体差不多一半是蚀光的了。江言看他这个样子都有了要丢下他的心了。虽然勉强提速,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步伐变得沉重虚浮。洞口的光亮就在前方不远处,但中间一段通道正在加速崩塌,落石几乎要彻底封死出路。电光火石间,江言做出了决定。“自求多福吧,小子!”他铆足最后一点力气,腰部猛地发力,将被夹在腋下的石清川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即将被巨石彻底掩埋的缝隙扔过去!石清川的身体腾空而起,世界在他眼前颠倒旋转。绝望的惊恐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呼喊。在空中飞过的短暂瞬间,他清晰地看到江言倒下头顶还有石头掉下。江言还在抱怨,就知道跟这小子一起准没好事!下一秒,石清川重重摔落在洞外的地面上,惯性让他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头晕眼花,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几乎是立刻挣扎着抬起头——恰好看到最后一块巨大的岩石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洞口。“不——!!!”石清川嘶哑的尖叫破喉而出,却微弱得瞬间被巨石落地的轰隆巨响彻底吞没。地动山摇的动静戛然而止。洞口……消失了。江言的身影,连同那诡异的肉瘤、崩塌的洞穴,全部被吞没在滚滚烟尘之中,消失不见。一切声响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漫天飞扬的尘土。石清川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尘土木屑呛得他喉咙发痛。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扑到那堆严丝合缝的乱石前。“……江言?”他趴在地上,朝着那堆巨石徒劳地伸出手,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没有回应。只有尘土缓慢落定的簌簌声,和他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喘息。他徒劳的想推开岩石,声音沙哑地喊着那个名字。洞口被堵得死死的,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石清川喘着粗气,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正在被蚀光慢慢侵蚀。脑子好乱,不只是蚀光的诱惑,还有自己的…为什么把他扔出来?为什么自己留在里面?他不明白江言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失去了奶奶,现在,他又失去了江言。再一次,他被留下了。一个人。蚀光的纹路几乎爬满他的手臂,冰凉的触感正一点点蚕食他的意识。就在那片黑暗几乎要彻底笼罩他时——“叩。”一声细微的敲击声,从巨石堆深处传来。石清川猛地抬头,连呼吸都停滞了。紧接着,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带着惯有的不正经。说的大概是让石清川现在叫声爹也许里面的人会安息。是江言,他还活着!石清川几乎是扑到了石堆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疯了一样用手刨挖着眼前的巨石,指甲外翻,鲜血混着泥土沾满了石块,石块纹丝不动地宣告着他的徒劳。里面又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然后是江言断断续续明显虚弱却还要强撑玩笑。让他省省力气,还说什么“人嘛……咳咳……总会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样……对吧?”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石清川的动作猛地顿住,这句话是他不久前才说出的,此刻被江言用这种气若游丝的方式还了回来,还真是讽刺。他看着自己几乎被蚀光完全覆盖的手臂,又看向那堆沉默的巨石,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了出来,用江言曾经蛮横驳回他的话,来驳回他。“总之,你现在还不能死!”废墟之下突然陷入一片死寂。过了好几秒,才传来江言似乎愣住后又忍不住笑出来的气音:“臭小子,学得倒快……还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濒死的恐惧,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甚至带着点欠揍的欣慰。石洞外,石清川的指尖早已磨破,暗红的血混着岩屑黏在冰冷的石头上,他却感觉不到疼。所有的感知都死死绷在眼前这堆沉默的巨石上——它们吞没了光线,吞没了声响,也吞没了那个总是不着调的人。“江言?”他又喊了一声,耳朵紧紧贴在石面上,屏住呼吸,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动静。里面安静得可怕。刚才那几句带着笑意的调侃,像被掐断的琴弦,余音散尽后,只剩下令人心慌的真空。“喂……”他再次开口,声音低了许多,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呢喃,对着石头说着零碎的话,只希望里面的人不要睡过去。没有回应。他说了梵古寨的糗事。依旧只有死寂。他想说鹿青又顿了顿,发现能说的东西如此之少,他和江言之间,似乎除了这些旁人看来鸡毛蒜皮的琐碎,再无其他更深刻的联结。“你说话啊!”他终于忍不住,拳头重重砸在石头上,骨节处传来钝痛。他不是最能说吗?!倒是回话啊!——洞内江言侧躺在地,身体蜷缩变得僵硬。光韵强行的能量被抽离后的反噬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连动一根手指都艰难无比。外面那小子带着哭腔的喊声和徒劳的刨挖声模模糊糊地传进来,砸在他嗡嗡作响的耳膜上。吵死了……他昏昏沉沉地想,省点力气不好吗……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心。意识像在漂浮,忽沉忽浮。源自本源的疲惫和虚弱感海啸般涌上,将他彻底淹没。又痛又累极,只想闭上眼睛,沉入那片能隔绝一切痛苦的黑暗。就算睡了,也不会怎样。反正到最后都会醒来。外面还有个没甩掉的小麻烦。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抵抗灵魂被撕扯的钝痛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回应那一声声越来越慌乱的呼唤。演?他现在连维持最基本的形态都做不到了,还拿什么去演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变得模糊不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许久。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和刨挖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让人心烦意乱的死寂等待。江言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那场毁灭性的风暴渐渐平息,只剩下余波般的绵密痛楚和深入灵魂的虚脱。后遗症正在缓慢退潮。差不多了。他试着动了动指尖——依旧在抖动,但至少能控制了。他无声地呼了口气,缓慢地撑起身体。好了,该出去了。再待下去,外面那小子怕不是要给自己立碑了。他抬起依旧有些发颤的手,指尖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如同风中残烛。轰隆——堵在洞口的巨石在无形力量的侵蚀下,从内部悄然瓦解、崩碎,化作齑粉,簌簌落下。外界的天光瞬间涌入,刺得江言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尘埃弥漫的光柱中,他看见石清川僵立在原地,四目相对。江言扯出个惯有的笑,想说两句“哟,哭丧呢?”或者“吵死了,死都不让人安息。”之类的调侃。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干笑。石清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在下一秒疯狂擂动。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上去,手臂紧紧地环住江言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又像是怕他再次消失。“呃…!”江言被勒得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原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松…松手…”他艰难地推开石清川,“臭小子…想谋害亲爹啊!抱这么紧…”他试着站稳,刚踩实地面,眉头就立刻紧紧皱起,显然身体状况极糟。石清川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上前,伸手想去扶住他的胳膊。然而,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江言手臂的前一瞬,江言却几不可察地避开了。那动作幅度很小像错觉,或许可以解释为单纯的站立不稳。但石清川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江言也是真的是怕石清川再吸他了,他可不想再体验那个可怕的反噬。:()记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