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钉子像是钉在了他的心口,让他时而绞痛,时而窒息。
在这三幅画面中,第一幅是和他有直接关系的,第二幅也是和他有直接关系的,因为撞死那个诡异男人的卡车司机,就是王洪军。
王洪军那天本来是想借朋友的卡车去外地拉一车砖盖个小平房的,回来的时候有点晚,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公路的中间有什么东西,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大浴盆,浴盆里躺着一个人,惨白的面色,猩红的嘴唇,就像是,就像是……
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就踩下了油门,卡车呼啸而过。
这两幅画面直接导致了第三幅画面的出现。王洪军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实际上他对张强这个外孙是充满恐惧的,尤其是当他听说王琳琳在医院那晚发生的事情之后。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他等了很久很久。
当他无意中得知张强所在的实验室正在聘请装修队的时候,他偷偷地报了名。那个书架就是他做下的手脚,少拧了一半的螺丝,而且还有一根突起的钉子。
从表面上来看,用这种方式杀人存在很大的随机性,但实际上他做的手脚还不止于此。比如张强头顶的吊灯,比如张强侧面的玻璃,再比如张强眼前的衣帽钩……
他一直觉得撞死的那个人就是周明祥,而张强是那个人钻进王琳琳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他无疑也是周明祥,周明祥是杀不死的,可周明祥必须要死,否则死的就会是自己。
张强死后的第七天晚上,陈素菊忽然问他:“你有没有听见一个男人在哭?”
王洪军拉窗帘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把窗帘拉紧:“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听,他说话了,什么东西漏风,好像是强强的声音……”陈素菊两眼呆滞地站起来把窗户打开,“看,下面有个人在向我招手,是不是他?你快来看看是不是他?”
“看什么看?”王洪军嘴上说着,还是心虚地把头探出去看了一眼,“哪有人……”
只听见“啪”的一声,他的声音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不知道陈素菊偷偷在窗框上钉了一根长钉,就在他把头伸出去的刹那,陈素菊扯住窗户的把手狠狠地一关,那根长钉就斜插进了他的脑袋。
陈素菊看着王洪军还在微微**的尸体,喃喃道:“你知不知道周明祥原来叫陈怀义?你知不知道他逃离上海的时候留下了怀孕六个月的老婆?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你,也杀了我自己。”
说完这些,她抱着王洪军的尸体从17楼一跃而下。
第七夜终章
2001年,在医院组织的关注百岁老人的活动中,王琳琳再一次看到了她。此时的她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皱巴巴的脸活像一个核桃。
活动要求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照顾老人三天,所以当天晚上,王琳琳没有走。
夜已经很深很深,白花花的路灯照进来,透出一片死寂的气氛。
“你是谁?”王琳琳忽然开口冷冷地问道。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她虽然很老了,但是思路依然很清晰,“我先来问问你,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他死了,一场意外。”王琳琳淡淡地说道,她对张强并没有太深的母子情谊。
“哦,那你的父亲呢?”
“他也死了,被我母亲杀死的。”王琳琳的呼吸有些急促,“然后母亲自杀了。”
“死得好,死得好啊。”她似乎在喃喃自语,“这样我的心事也了了。”
“母亲为什么会杀他?”王琳琳的声音近乎咆哮。
她神秘地笑了笑:“因为当年他杀了你的外公啊。”
王琳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难以将这一切的因果理顺清楚,只是她隐隐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间接害死了父母。
天哪!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呢?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把老人订做的蜡人放在浴盆里,摆在父亲的必经之路上,然后把老人替她编的那个医院里的鬼故事讲给父母听,她所做的,不就是这些吗?
而她得到的报酬却是丰厚的。老人替她介绍了国内顶尖的科学家,并提供了一大笔资金帮她做了试管婴儿的手术,圆了她做母亲的梦。
难道说老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害死自己的父母,可她这么老了,和自己的父母根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呢?
那些太久远的事情,她没有兴趣追究了。
王琳琳从包里掏出一根注射器,拉开,吸满空气。
老人躺在**,安详地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如果不是因为我,陈怀义也不必离开上海,他也许不会死,对此我深感内疚,你父母和孩子的死,我也同样深感内疚,现在杀了我吧,我们爱新觉罗家,从不欠人什么。”
王琳琳把针扎在她的手臂上,将满满的一管空气推进了她的静脉。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制裁,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什么也没有了,卷入这样恩怨纠葛的漩涡里,注定无人可以生还。
很多秘密无人提及,而且也永远不会有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