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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压制数据外泄的消息,降低对聚力的负面影响,陆江南没有惊动警方,私下请人做调查。几天后,刘铮拿来了调查结果,盗取数据的是一伙国外的黑客,他们做的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陆江南一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从几个黑客身上入手,很难找到他们的雇主。这帮人有自己所谓的职业操守,对客户信息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不错。
直到他无意间将盛于夏的出走和这伙人联系到一起,从盛于夏身上入手,顺藤摸瓜,查到了林安东身上。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跟盛于夏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在她的出走中起了关键性作用。
陆江南意识到,这是一个完美的出逃计划。他实在是迟钝,连盛于夏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也不知道。说不定从到他身边的第一天起,她就在琢磨今天了。这么久以来,本以为这段感情是两个人全情投入的结果,谁知道反过头来发现,原来投入的只有他一个。而盛于夏,只不过胜在有演技,真该为她鼓掌喝彩。
怎么能叫他不恨!多年经营,付之一炬。他恨不得飞到瑞士找到盛于夏,亲手掐死她。但他没这个时间,聚力有太多问题等他解决。他被绑缚在一种忙碌的机械状态里,周而复始地运转,仿佛根本看不到明天。
数据外泄的事,终究是瞒不住,股价一路下跌,险些跌破发行价。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其后很长一段时间,陆江南慢慢发现,这次危机留下了极大的后遗症,他严重怀疑他的客户数据被人卖给了同行。而盛于夏可能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她拿着出卖聚力的钱,在苏黎世甚至是瑞士的任何地方逍遥快活。
陆江南拿着盛于夏婚前曾经签署的《股份赠予协议》。婚礼前他曾经提议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盛于夏找了理由拖延,然后拿出了这份赠予协议。她把从盛文森手里继承来的万森的股份送给了陆江南,说反正结了婚,她的就是他的。他当时没有签字,把协议压在了书桌上。这对他并非没有吸引力,他在聚力的地位岌岌可危时,想过用联姻的方式解决自身困境。然而计划来不及实施,他已经一头扎进这段感情里,没有了任何算计的心力。
如今看着这份协议,只觉得可笑。盛于夏这是什么意思?为了远走高飞,博取他对她彻底的信任,不惜下足血本,然后又觉得不公,拿聚力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他觉得疲惫不堪,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他最相信事在人为,可唯独感情除外,掏心掏肺到最后,不爱就是不爱。不但不爱,还在你的心上狠狠捅一刀,戳个血窟窿,看着你鲜血淋漓,流血而亡。
周末,陆江南好不容易得到空闲休息,姜寒却追上门来了。盛于夏逃婚加上聚力客户数据外流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具体情况没人跟他讲。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顺便看看陆江南死活,他不得不亲自登门拜访。
陆江南请了一位新的家政,是一个姓杨的大姐。盛于夏离开了,周姐算是使命达成,陆江南成全她,让她不用再来了。当初一念之差,亲自为盛于夏找了一个称心的帮手。现在想想,真觉得可笑。
杨姐上楼敲门,说有客人来,陆江南还没睡醒,他缓了缓神,然后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胡子也没刮就下楼了。
姜寒正在翻矮几上的杂志,看见他一脸憔悴走下楼来,摇头感叹,“你这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昨晚上去哪借酒浇愁了?”
陆江南冷笑,“工作应酬。火烧眉毛了,我哪有资格借酒浇愁?”说着抬头看对面的人一眼,“我看你是来幸灾乐祸的吧,这半年出现的频率比前几年加起来都多。”
姜寒一乐,“前几年有姜漓这层关系,我怕你见着我碍眼,后来情况不同了,你枯木逢春,我当然没什么顾忌了。何况之前都是你有求于我,不然你当我没地方可去呢,非跑你这惹人不待见。”
陆江南仰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听到“枯木逢春”这个词,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你是专程来找我晦气的?”
“我怕你想不开,来给你免费做心理疏导。”
陆江南懒得跟他磨嘴皮子,他也不在意,“上回你叫我来看你那位盛小姐,我看了,回去左思右想,觉得她有点儿奇怪。”
陆江南瞥了姜寒一眼,他现在最不想听到有人跟他说盛于夏,最好跟她过往的种种都是一场大梦,梦醒茶凉,了无痕迹。
姜寒不是那种不懂察言观色的人,只是在适当时候选择不看对方的脸而已。“这么说吧,我见过的病人,没一千也有八百,她的症状不像是受了旧情人的刺激。虽然她拒绝跟我交流,但我看得出,她很正常,说白了就是故意装出来的。当时觉得挺怪的,现在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你现在才来跟我说这个?是为了证明你的神推理?”陆江南皱着眉坐起身。
“那天我打电话给你,本打算说这个,但你说她情绪恢复正常了,不需要我了。我哪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陆江南闷着半晌不说话,他在想她得多好的忍耐力,才能憋住满腔委屈跟他虚与委蛇这么久,还能丝毫破绽都不露。“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了,他真是小看了她。
姜寒看他满脸阴郁,开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对吧。要我说,你那位盛大小姐跟你也不太合适,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心智不成熟,跟她在一块跟养个女儿一样,多累人啊。要不你跟姜漓和好得了,你们俩折腾了这么多年,又都恢复单身了,多巧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啊。”
陆江南不置可否,“感情的事稍后再谈。但盛于夏跟人合起伙来搞聚力,你说我能不能放过她?”
姜寒仔细咂摸他这句话的含义,恍然明白,聚力的危机竟然是盛于夏伙同他人搞出来的。他本以为这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只不过恰好赶在一起了。照理说陆江南打开门做生意,最不缺的就是仇敌,有多少合作伙伴盼着他生意兴隆,就有多少竞争对手巴望着他倒台不起。有人跟他讨钱债,有人跟他讨情债,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就是没想到,让盛于夏给包圆了。
回头再看陆江南被折腾成这副胡子拉碴的德性,又替他打抱不平。都说女人心狠起来什么也不顾,世人诚不欺我。
陆江南从姜寒手里夺过他一直攥着的杂志,站起身来送客,“满足好奇心了?我下午还得回公司开会,你哪来的回哪去,不送。”
姜寒悻悻地站起身,不得不承认,陆江南在看人心思方面也是很有天分,但是这么有天分的人还是被女人骗了。可见爱情令人一叶障目,理智全无。
将近八年时间,先是姜漓,再是盛于夏,陆江南恨自己不长进。每一段感情对他而言都是伤筋动骨,他用了五年来忘记姜漓,又要用多久来忘了盛于夏?算了,既然忘不掉,还不如记着。
是不是每一个遇见爱情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将自己放低?低到尘埃里,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