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熄了烟,在冷风中慢慢露出一个笑。
“夏昕啊,你看你,自顾不暇还来安慰我。你是我认识的最善良的女孩,如果有人伤害你,肯定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他们是像我一样的人渣。”他按下开门键,又点燃了一根烟,“不要为我们这些人渣难过,不值得。”
我慢慢地朝他点头,开门下车。我走了两步又折返,认真地对李维克说:“你别再为难自己了,去找宫雪,和她和好,或者忘记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别再折磨自己了。”说完,我便大步朝楼上走去。
“那你会原谅我吗?”李维克在身后大声地问,“你能原谅我吗?”
“对不起,我不能。”我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虽然我相信他并非有意伤害我,也能理解,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原谅。就好比一个人被生活所逼走投无路去抢劫最后被警察抓了,我们同情他为他惋惜,但也无法抹杀他曾犯下的罪。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异常艰难。
每天去上班我都带着痛苦与纠结,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与小优相处,倒是她让我大吃了一惊。当第二天我和小优在办公室相遇时,她当着众人的面笑盈盈地和我打招呼。我看着她那张年轻漂亮的脸,没说话,转身朝自己座位走去。在我坐下去的那一刻,我听见小优委屈地抱怨着:“夏昕,你怎么不理我呀,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声音很大,半个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听到了。在各种询问的眼神里,我努力了很久也挤不出一个笑,只能木着脸看着她一个人唱戏。我并不想与小优针锋相对,或者可以说我怂说我胆小说我软弱,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但她显然不想放过我。
当我拿到当天的《今报》时,却发现B版原本给我的版块换成了小优的新闻,我找到主编那儿问缘由他却一脸“你还敢说”的表情。
“小谈啊,无论做什么事,我们都要有责任心,更何况我们是做新闻,更要有社会责任感!你昨天说请假就请假,说不来上班就不来上班,你的稿子我让你回去修改一遍再交上来,结果呢?你连稿子都没交,还敢来问我为什么新闻换成了你的!”
“主编,我稿子修改好了,打印出来放在桌面,我和柯姐说了呀。”
“没有,我找了没有。我还让小林给你打电话了,人家打了不知道多少电话,你呢电话一直关机!所以我才让小林临时赶了一篇稿子替上!小谈啊,你来报社也一年多了,怎么还是这么没有责任感,你和小林关系好,多和人家学学……”
小优姓林,林优。
我没有和主编继续理论,声嘶力竭告诉他我昨天把资料放在电脑桌左上角,今天回来鬼知道它怎么不见了,也没有哭闹着和他申辩我的手机昨天一整天都开机,我还收到了中国移动发来的好几条广告短信接了周舟不回家吃晚饭的电话。
我低着头,发自内心地和主编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他可能没想到我会突然低眉顺耳地道歉,挥挥手让我出去工作。
我回到办公室,小优立刻迎上来,她看起来非常局促,不安地拉着我的手:“夏昕,对不起,昨天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只能找主编。我不是故意要抢你的版面,真的,你相信我。”
我冷冷地拂掉她的手,将手中的报纸砸在她脸上:“不要碰我,贱人。”
我的声音不小,半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他们错愕地看着我们,有些不可置信。小优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只是一瞬间,她又换上了另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夏昕,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是朋友啊,这次的事也不是我的错,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地控诉我,我不想看她做戏,回到座位继续工作,好几个同事都去安慰她,默默朝我投来责备的眼光。
仅是一天,全办公室都知道我和小优闹翻的事,同事们大约都以为是因为版面的事,也没来劝说。倒是柯姐私底下找了我两次,开口便单刀直入:“你和林优怎么了?怎么闹成这样?前几天还不是很好。”
我有很多话想说,可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摇摇头和柯姐道歉:“对不起,柯姐,我不会影响工作的。”
柯姐倒是笑了,有些无可奈何:“你啊,道什么歉,这是你们的私事,我只是多嘴过问一句!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她闹成这样,但你不想说就算了,别影响工作就好。”她拍拍我的肩,“有什么事和我说,不要和她正面交锋,你性子急,这对你没好处。”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对她点头。
我和小优就这样从勾肩搭背的朋友一夜之间变成冷脸以对的仇人。我修行不够,无法像她一样在捅人一刀后摆出“我们是好朋友只是闹了小别扭”的模样,更何况,我还是被捅的那个。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小优的感觉越来越淡,就像一颗甜得腻人的奶糖在嘴巴里慢慢融化,慢慢变淡。时间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无论我们是谁,都无法阻止时间马不停蹄的脚步。十二月就这样在低潮中流逝了一大半。
这个十二月,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太平的。
对门的向阳似乎每天都在忙着训练,每天一有时间便往那冷清的游泳馆奔去,据说是准备参加国家队的选拔。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所以他自虐般地训练,一天有三分之一时间是进行体能训练,三分之一泡在水里,另外三分之一用来吃饭睡觉和上课。
同样忙碌的还有周舟。
周氏企业动**不安,股票价格一直下跌,这半个多月时间,周舟每一天都是在加班,回来还有开夜车看书到凌晨,准备一月份的考研。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像吃了减肥药一样一天一天地变瘦,她的眉头几乎每一天都是皱着的,可我无法为她解忧。在圣诞节的前夕,周舟的父亲因为劳累和压力又一次进了医院,周舟每天奔波在医院、公司和家。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真正承认她和我不一样。她就像一个风雷厉行的女超人,用坚硬冷厉的钢铁将自己包裹起来,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才露出本来的模样。
我坐在沙发里看她给医院里的父亲打电话,声音依旧沉着冷静,像一个真正的大人。
“爸,你别担心,好好养病,一切有我……路放那边,我会找他谈的……你放心,我可以,相信我……嗯,你多休息。”
打完父亲的电话后,周舟又打了另一个电话,约了他在某个商务酒店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