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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盛明之缺失(第1页)

第九节盛明之缺失

圣祖即位之年,明裔始亡,遗民无可归向,乃移而属诸隐遁之故明皇子。其时朱三太子实在民间,虽莫能迹其确址,风声自不可尽泯。吴三桂起事之年,京师亦有朱三太子事开始。自是隐约出没,恒挂人口。至康熙三十八年南巡,谒明太祖陵,敕访明后,备古三恪之数,且举元后蒙古之恩礼不替为证,天下未尝不闻而义之,然决无人敢冒死希此荣宠。在朱三太子自身,或真有亡国之恨,光复之愿,则虽屈于无力,亦决不欲出臣清朝;而其他故明疏属,亦莫有入网罗者。则满洲人之深忌华夏故主,诚中形外,人尽喻之,可想见矣。至四十七年乃卒泄漏朱三太子真相,审理既确,卒以假冒诛之,尽杀其子孙,此事余别有述,不备载。夫历代帝裔,得保全者原少,清以为明讨伐叛乱入关,有国亦已六七十年,拟乎杞宋之封,或出由衷之语。夫曹魏代汉而山阳有国,其亡乃在晋永嘉之乱;司马代魏,陈留就封,其卒亦在晋惠太安之初。曹马世称篡窃之凶,犹能容前代之君如此。圣祖不能容明裔,亦胸中自有种族之见,惟恐人望之有归,此则后来排满,亦自种之因也。

圣祖以儒学开一代风气,儒家言:天子至于庶人,皆以修身为本,身修则家齐,然后可以治国平天下。圣祖过举无多,不可谓身不修,然诸皇子之狠戾残贼,太子旋废旋立,既立复废,临朝痛哭,不能救正,至晏驾亦有疑义,复开兄弟相杀之端,此亦人伦之变矣。帝于诸王,纵之太过,教之太疏。始立太子,亦留心为择师保,而为权幸所间,敬礼不终,后遂无正人敢为太子师者,太子亦不复择师。观应诏陈言之董汉臣,当太子有师保时,而以“谕教元良”为说,与“慎简宰执”并举,则太子必有不率教之征象。而为太子师者即汤斌,斌亦言惭对董汉臣,盖有不可显言之故在。其“慎简宰执”一言,侵及明珠、余国柱,阁臣合而仇言者,汤斌为众矢之的,几获重谴。当是时,明珠权倾内外,正人悚息,以倾轧牵及太子之师,无从施教。太子如此,诸王可知。圣祖于训子之事,不列于政治朋党之外,旗下人家视教子之师为教书匠,此风在圣祖时已然,殆亦关外遗传之弊习也。录其事证如下:

《史稿·理密亲王允礽传》:“康熙十四年十二月乙丑,圣祖以太皇太后、皇太后命,立为皇太子。太子方幼,上亲教之读书。六岁就傅,太子以十三年五月初三日生,于十八年为六岁。令张英、李光地为之师,又命大学士熊赐履授以性理诸书。二十五年,太子十三岁。上召江宁巡抚汤斌以礼部尚书领詹事,斌荐起原任直隶大名道耿介为少詹事,辅导太子,介旋以疾辞,逾年斌亦卒。”

蒋氏《东华录》:康熙二十五年二月,叙汤斌奏永禁苏州上方山五通**祠后,即云:“先是廷臣有言:‘辅导皇太子之任,非汤斌不可者。’至是上谕吏部曰:‘自古帝王谕教太子,必简和平谨恪之臣,统领宫僚,专资赞导。江宁巡抚汤斌,在讲筵时,素行谨慎,朕所稔知,及筒任巡抚以来,洁己率属,实心任事,久宜援擢大用,风示有位。’”

又:“五月不雨,诏臣工直言得失,灵台郎董汉臣以‘谕教元良,慎筒宰执’奏。御史陶式玉劾汉臣摭拾浮泛之事,夸大其词,请逮系严鞫。下九卿议,有欲重罪汉臣者。寻奉特旨免议。大学士余国柱以汤斌当九卿会议时,有惭对董汉臣之语。传旨诘问,斌奏:‘董汉臣以谕教为言,而臣忝长官僚,动违典礼,负疚实多。’上以词多含糊,令再回奏,斌言:‘臣资性愚昧,前奉纶音,一时惶怖,罔知所措。年来衰病侵寻,愆过丛集,动违典礼,循省自惭,乞赐严加处分,以警溺职。’上因其遮饰,仍不明晰,严饬之。”

以上蒋《录》所有,而王《录》皆无之,殊为可异。有何可讳而烦删削?如《实录》未削而王氏不录,岂以此为无关政事耶?旧国史馆《汤斌传》又悉载入。要之当时宰执之非人,固大不理于人口,而与元良之教并举,则太子失教,亦为一大事可知。明珠擅权,余国柱济恶,阁员悉受指麾,廷臣多承意指,汤斌之由巡抚入为太子师,亦由明珠辈不得婪索于苏省,怂恿内召,机械变诈,盛极一时。圣祖无尊重子师之诚意,清代名流,以汤为一代名臣之最,记其言行事实者极多,《史稿》略采众说,得其大意,与旧史馆《传》统为官样者有别,录如下:

《史稿·汤斌传》:“方明珠用事,国柱附之,布政使龚其旋坐贪,为御史陆陇其所劾,因国柱贿明珠得缓。国柱更欲为斌言,以斌严正不得发。及蠲江南赋,国柱使人语斌,谓皆明珠力,江南人宜有以报之,索赇。斌不应。比大计,外吏辇金于明珠门者不绝,而斌属吏独无。二十五年,上为太子择辅导臣,廷臣有举斌者,诏曰:‘自古帝王,谕教太子,必简和平谨恪之臣,统率官僚,专资辅翼。汤斌在讲筵时,素行谨慎,朕所稔知,及简任巡抚,洁己率属,实心任事,允宜拔擢,以风有位,授礼部尚书管詹事府事。’将行,吴民泣留不得,罢市三日,遮道焚香送之。初靳辅与按察使于成龙争论下河事,久未决。廷臣阿明珠意,多右辅。命尚书萨穆哈、穆成额,会斌勘议。斌主浚下河,如成龙言。萨穆哈等还京师,不以斌语闻。斌至,上问斌,斌以实对,萨穆哈等坐罢去。二十六年,五月不雨,灵台郎董汉臣上书指斥时事,语侵执政。下廷议,明珠惶惧,将引罪。大学士王熙独曰:‘市儿妄语,立斩之,事毕矣。’斌后至,国柱以告,斌曰:‘汉臣应诏言事,无死法。大臣不言而小臣言之,吾辈当自省。’上卒免汉臣罪。明珠、国柱愈忌。摘其语上闻,并摭斌在苏时文告语曰:‘爱民有心,救民无术。’以为谤讪。传旨诘问,斌惟自陈资性愚昧,愆过丛集,乞赐严加处分。左都御史璙丹、王鸿绪等又连疏劾斌。会斌先荐候补道耿介为少詹事,同辅太子,介以老疾乞休,詹事尹泰等劾介侥幸求去,且及斌妄荐,议夺斌官。上独留斌任。国柱宣言:‘上将隶斌旗籍。’斌适扶病入朝,道路相传,闻者皆泣下,江南人客都下者,将击登闻鼓讼冤,继知无其事乃散。九月改工部尚书,未几疾作,遣太医诊视。十月自通州勘贡木归,一夕卒,年六十一。斌既卒,上尝语廷臣曰:‘朕遇汤斌不薄,而怨讪不休,何也?’明珠、国柱辈嫉斌甚,微上厚斌,斌祸且不测。”

耿介,登封人,与斌俱先以词臣为监司,解官师事孙奇逢讲学,为清道学名儒。斌荐与同辅太子,正是重视辅导太子之责,斌遭构忌,牵连及介,遂并休致。

《史稿·儒林·耿介传》:“二十五年,斌疏荐介赋质刚方,践履笃实,家居淡泊,潜心经传,学有渊源。召为侍讲学士,旋升詹事府少詹事,特命辅导皇太子。上尝命书字,介书‘孔门言仁言孝,盖仁孝一理,仁者孝之本体;孝者仁之发用。不言仁,无以见孝之广大;不言孝,无以见仁之切实’四十三字以进。上悦,书‘存诚’二大字赐之。会斌被劾,介引疾乞休。詹事尹泰劾介诈疾,并劾斌不当荐介。部议革职。奉旨免革职,依原道员品级休致。在朝凡五十三日,遂归。”

又吏部尚书达哈塔,旗员中之贤者。康熙十八年,魏象枢保清廉官,以达哈塔与陆陇其同荐。至是亦以尚书为太子讲官,与汤、耿并获咎。

史馆《达哈塔传》:“二十六年四月以雨泽愆期,诏同大学士勒得洪、余国柱等清理刑部狱囚。时尚书汤斌、少詹事耿介等为皇太子允礽讲官,达哈塔奉命,与汤斌、耿介并辅导皇太子。六月,以讲书失仪,三人俱罚俸。达哈塔奏言:‘臣奉命辅导东宫,诚欲竭力自效,恪供厥职,奈赋性愚拙,动辄愆仪,数日之内,负罪实多。以汤斌、耿介尚不能当辅导之任,况庸陋如臣,敢不即请罢斥。’下部察议,以辅导东宫,为日未久,遽自请罢,规避图安,应革职。得旨宽免。”

达哈塔以满籍大臣,同辅导太子,即同获咎,又不比耿介之为汤斌所荐,应与株连矣,然亦以讲书失仪,与汤、耿同罚,而汤、耿之获咎,则又不言讲书失仪事,要是正人不能为太子师而已。是年八月,达哈塔亦以他事降级卒。嗣后更不闻有士大夫为太子师者,惟于诸家集中,见太子作字吟诗,由圣祖传视诸臣,诸臣例为谀讼,或太子自以令旨赐诸臣诗字,诸臣纪恩等作。无亲切辅导之人,设有之,则太子失爱时,必有士大夫遭其罪戮者矣。夫太子生在康熙十三年,明年立为太子,至二十六年只十四岁,于汤、耿诸臣被谴,未必有所关涉,要其不可受教之故,必自有在。太子母孝仁皇后,索尼之女,大学士索额图之妹。圣祖诸子多为私亲所昵比,其例甚多。圣祖平时似不过问,至酿祸乃咎之,则唆太子不率教者即此私亲矣。

史馆《索额图传》:“皇太子允礽以狂疾废黜,上谕廷臣曰:‘昔允礽立为皇太子时,索额图怀私倡议,凡服御诸物,俱用黄色,所定一切仪制,几与朕相似,骄纵之渐,实由于此,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

然则太子之不能率教,自有养成骄纵之人。明珠、余国柱欲排挤汤斌,引之于辅导之任,即是投之陷阱。圣祖诸子之祸,不能谓非无由致之。至世宗取得大位,于国事实能胜继承之任,此亦清自得天之幸,非人事所能及也。撮书康熙晚年太子诸王之祸如左。

《理密亲王允礽传》,自汤斌卒后续叙云:“太子通满、汉文字,娴骑射,从上行幸,赓咏斐然。二十九年七月,上亲征噶尔丹,驻跸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遘疾,召太子及皇三子允祉至行宫。太子侍疾无忧色,上不怿,遣太子先还。三十三年,礼部奏祭奉先殿仪注,太子拜褥置槛内,上谕尚书沙穆哈移设槛外,沙穆哈请旨记档,上命夺沙穆哈官。”

此事殊可怪,定一拜褥之位置,而礼臣张皇如此。检《东华录》,事在三月丁未,《录》云:“谕大学士等:‘礼部奏祭奉先殿仪注,将皇太子拜褥设置槛内。朕谕尚书沙穆哈曰:“皇太子拜褥应设槛外。”沙穆哈即奏请朕旨,记于档案,是何意见?着交该部严加议处。’寻议,尚书沙穆哈应革职交刑部,侍郎席尔达、多奇均应革职。得旨:沙穆哈着革职,免交刑部;席尔达、多奇,俱从宽免革职。”礼部定祭先仪注,必过尊太子,虽有谕移太子拜褥向下,亦不敢从。请旨记档,冀免后祸。太子之骄纵,及其左右如索额图等之导以骄纵,圣祖之明,岂有不知?不思变化太子气质,但严处礼臣,使之闻之,父子之间,过存形迹,亦失谕教之道,惟有坐待其祸发而已。

《传》又云:“三十四年,册石氏为太子妃。三十五年二月,上再亲征噶尔丹,命太子代行郊祀礼,各部院奏章,听太子处理,事重要,诸大臣议定启太子。六月,上破噶尔丹还,太子迎于诺海河朔,命太子先还。上至京师,太子率群臣郊迎。明年,上行兵宁夏,仍命太子居守。有为蜚语闻上者,谓:‘太子昵比匪人,素行遂变。’上还京师,录太子左右用事者置于法,自此眷爱渐替。”

录太子左右用事者置于法,其时为三十六年,太子年二十四。此节文证以《东华录》,是年九月甲午,上还京师,而先二日壬辰,谕内务府,处分膳房人、茶房人、哈哈珠子等人。则所谓太子左右用事者,未有一外廷士大夫也。

《东华录》:“康熙三十六年九月壬辰,上谕内务府总管海喇孙等:‘膳房人花喇、额楚,哈哈珠子德住,茶房人雅头,伊等私在皇太子处行走,甚属悖乱,着将花喇、德住、雅头处死,额楚交与伊父英赫紫圈禁家中。’”

膳房、茶房皆暬御小臣,哈哈珠子为王子亲随,此等人本可奔走官府,而以行走为悖乱,其中必有悖乱事实。额楚一名,可交与其父圈禁,其父必系亲切要人。太子既获册立,尚何所求,而乐与厮役小人交结如此,可见圣祖失教。十年前自汤斌、耿介等获咎之后,东宫已无正人为左右,詹事府名为东宫官属,与辅导之事绝不相关。太子方在英年,而不亲师保如此,其亦异于前代盛明之主矣。

《传》又云:“四十七年八月,上行围,皇八子当作皇十八子,或排印时误脱。允祄疾作,留永安拜昂阿。上回銮临视,允祄病笃,上谕曰:‘允祄病无济,区区稚子,有何关系?至于朕躬,上恐贻高年皇太后之忧,下则系天下臣民之望,宜割爱就道。’因启跸。九月乙亥,次布尔哈苏台,召太子,集诸王大臣,谕曰:‘允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肆恶虐众,暴戾**,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僇辱廷臣,专擅威权,鸠聚党与,窥伺朕躬起居动作。’”

圣祖于此时有包容二十年之说,是年太子方三十五岁,二十年前仅十五岁耳,是年为康熙四十七年,二十年前为二十七年,其前一年即汤斌、耿介获咎,董汉臣以天旱陈言涉及太子之时,可知太子之不率教,其实举国已知,虽不从明珠等阁员杀董汉臣,而太子师横被责让,并无约束太子之意,蓄意包容,遂历二十年而决裂,岂非姑息之爱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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