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你在这里发展的很好,为什么要回国?”
“这里再好,也终究不是我的家。初年,你相信吗,若不是因为蔚澜,三年前我就应该回去。我想,或许当年的决定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如今看清了,我没有办法再在错误里走下去。”一个男人肯承认自己当初爱上一个女人是一个错误,那么必定是伤到了骨子里的。
“当年留下来是为了她。现在离开,是想忘了她。我想,我终于还是走到结局的地方了。”那是裴硕对初年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男子,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阳光的尽头,虚无的仿佛再也回不来。
初年突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能清醒的看待自己,却不愿意走出来。等到终于能够下定决心放过自己时,又为时已晚。
裴硕是那样干净利落的男人,他说放下便是放下,他说离开便是离开。绝不拖泥带水,那么,她呢?
那夜,初年灌了自己很多很多的酒。人生最大的悲哀在于,你明明喝了很多很多,却没有丁点醉意。你吐得稀里哗啦,甚至连胃都掏空了,思绪却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明了。在那样的夜,她抱住自己赤脚坐在冰冷的阳台上。冷风下她给蔚澜打电话,她想告诉蔚澜,人生美丽的风景不多,若是错过,再无回旋余地。
然而真正听到蔚澜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时,她又忽然失了勇气。
宋初年,你又有什么资格跟立场去说这些?最没有勇气,最龟壳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
“蔚澜……”初年叫了她一声,声音轻的一秒就能被冷风吹散,”裴硕要回国了。”
电话里除了沙沙的风声,没有一点响动。蔚澜轻微的呼吸一上一下有规则响着:“所以?”
所以呢?
“也许,你不该错过他。蔚澜,毕竟那个人已经……”
“宋初年。”蔚澜忽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初年的话。那一直都是她的禁忌,没有人能够去触碰,即便是被视为最好朋友的初年也不可以。
“真正应该好好思考的人是你自己不是吗?裴硕与我,从来都是两条平行线,即便努力一辈子也不会产生交集的时候。从他告诉我他喜欢我那天起,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和你不一样,我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绝不会拖泥带水假装暧昧。”
初年呼吸一窒,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蔚澜生性刚烈,说一不二,这些她早已知晓并且了解不是吗?又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呢?她明明知道那人对蔚澜来说有多重要……却偏偏还……
“对不起……”初年小声说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她很想乔慕笙。非常非常的想念。她多想此时此刻,那个男人能够在自己身边,给予她宽厚的肩膀和坚实的拥抱,哪怕他静默不语,只是静静的在她身边,她也能够有勇气去面对过去的背叛。
乔慕笙,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那些在我们都需要对方的日子里,我们都不在彼此的身边?
初年拿着电话哭的稀里哗啦,也许是酒精作祟,她对着蔚澜失控的叫喊:“蔚澜……我想他……我想他,可他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为什么他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他要在那个女人身边……”
那么多的为什么,可是有谁能告诉她答案,有谁能够问一问她,她苍老的心究竟空洞了多少年华。她那么那么爱着的乔慕笙,从年少到现在,多少年了,她爱着的始终只有他。
而为什么他却可以把目光放在更多的人身上?
蔚澜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语言是多么苍白的东西,她甚至开不了口说上一句安慰初年的话。任何安慰,在这样悲伤的初年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她只能选择沉默。或许初年要的从来不是安慰,而是在她需要哭泣的时候,能有个人静静得听着她发泄,听着她将那些从来不敢说出口的话勇敢的说出来。
初年最匮乏的,永远都是面对乔慕笙时不顾一切无知无畏的勇气。
初年在第二天是被蔚澜的敲门声震醒的。只有蔚澜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拍打叫喊无所顾虑。初年耷拉着脑袋靠在沙发上,一张机票猛地甩在面前。
她抬头,见到蔚澜明媚的笑容曝露在阳光下,动人美好。蔚澜永远喜欢将阴暗的那面留给自己,初年记得,认识蔚澜这些年,她几乎很少见到蔚澜哭,甚至于连不开心的时候都是极少的。那曾是初年一直想成为的样子。
“这是做什么?”初年拿起来看,是巴塞罗那飞往S市的机票,时间是一周后的现在。
“做什么?当然是让你回去找那个人啊。”蔚澜用力戳了戳初年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宋初年,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自欺欺人很好玩是不是?连想念都不敢承认的人最懦弱了。”
乔慕笙的模样一下从初年的脑子里蹦了出来,她吓了一跳,抚住自己的胸口微微喘息。她很少会在白日里想起他,她只敢在夜晚的时候偷偷想他,只有在醉酒的午夜才能放任自己任性的想念。
那些无法曝露在空气中的爱恋,她只能埋藏在黑暗中孤独面对。
“蔚澜,我回不去了。他也过不来了。我们之间早就完结了,我早该看透的,一个能够放弃我第一次的男人,我早不应该对他有所期望的,所以再一次被放弃,是我活该。我从不怪他,我只怪我自己。”初年觉得心脏闷闷的疼。
犹记得当年刚刚离开乔慕笙的那段时间,醉生梦死,所有的买醉只为将那个人影从脑海驱逐。她曾想,或许正是因为经历过那场爱情,才让她对成长这个词有了真正的认知。所有想要成长渴望成长的人,都必定经历过伤痛。
那是成长必经的阶段,谁都无法跳过重来。
“初年,听我的,至少勇敢一点迈出一步,你看看现在的我,难道你想像我一样这样活着吗?交很多很多的男朋友?和很多很多的男人谈情说爱,可仍觉得寂寞孤独。你想这样吗?那个人至少还在,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上帝说,不珍惜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初年,我不忍看你这样,至少你要幸福给我看,我才能相信这些年来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蔚澜柔和的目光如巴塞罗那午后静谧温暖的阳光,不尖锐,深深的直抵人心。
蔚澜一直坚信着的,一生只能爱一个人。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若那个人不在了,那颗心也就跟着死了。多年来她一直是这样坚持着的,不管多累,始终如一。
可是蔚澜,却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这样的坚持究竟值不值得,究竟该不该。也没有人告诉我们,深海的彼端,那个被我们渴望着的人是否还等在原地。
“初年,去吧。乔慕笙若不爱你,就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是比我更了解他的人,那样骄傲的男人,两年前根本不打算让你知道他双腿残废的事情,若不是听说你在大爆炸中遇难,我相信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在两年后的今天出现。其实你该感到庆幸,你爱的人,至少仍存活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