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的活计一开始,连里抽不出人来,只好东凑西挑的,把他们俩也弄到我们班来。
打草这活儿不仅要用气力,还要用些巧劲儿,如果不用巧劲儿,舞起那长长的大搧刀来就很费力气。尤其那搧刀的刀锋,可不是用磨石磨出来的,而是用小锤子将搧刀的刀锋垫在小铁砧上一锤一锤地掂出来的。因此,整个刀锋就像是锯齿一般快,搧刀用起来时也是连割带拽带锯,就那么使劲一划拉,将青草成片搧倒的。
南北方的青年们初到一起,就有些隔阂,相互之间就有些看不顺眼,南方青年嫌北方青年粗鲁,而北方青年就看南方青年细滑。尤其在干活的时候,这北方青年就更是看不顺眼,总觉得南方青年不使劲,姑娘似的,没个男人样儿。
韩水泉人单力薄,又没啥技巧,干起活儿来就颇费力。平日里草比别人打得少,干上几下还要喘上一会儿,打草的时候就总是落在我们后边。这韩水泉还挺怕晒,干活的时候总是要穿件外衣。天再热,他那件蓝学生装也不脱,且脖子上还总是挂着条白毛巾,让人着实看不顺眼。不像我们,光着膀子顶着日头晒,非要将皮肤晒成古铜色不可,以为那才是劳动人民的本色。
这不,日头刚上三杆,活没干多大一会儿,邱世敏就看不下去了。他学着连长张真的口气,絮叨叨地数落开了:“瞧你们这些南方小青年,一个个长得满秀气,姑娘似的,干活儿咋就不行呢?顿顿饭大白馒头不比别人少吃,干活儿咋就顶不了个人呢?瞧瞧又落后了是不是?嘻嘻!”
邱世敏数落完,撇撇嘴,还挺自我欣赏地嬉笑了几声。
韩水泉本来就因为干活慢常落在后边而自卑,而窝火,现在一听这话,火气就更大。他也没好气地回道:“你笑话我算什么能耐?你咋就不去和李力刘英志他们比试啊?肥得跟头猪似的,也不见比别人强多少,哼!”
别看邱世敏身胖力壮,可若和我跟李力几个比起来,活计上还是差了一大截子。
邱世敏一听韩水泉敢公然奚落自己,立刻觉得在众人面前掉了价儿,脸上也就挂不住,“他妈的,还瞧不上我啦,我们北方哥们儿哪点不比你强,用得着你来教训?”
韩水泉一听他口吐脏话,也就不客气:“烂瘪三,我骂你啦,怎么样?谁让你先损人来的?我们大老远地从南方来兵团是干革命来的,不是受你气来的!”
“妈的×,你小子还顶嘴,”邱世敏理屈词穷,立即撸胳膊挽袖子,摆出一副欺负人的架子,上去就冲韩水泉的胸脯上打了一拳,“看爷爷今儿个怎样教训你!”
韩水泉干活儿不行,打起架来却也不示弱,见自己竟然挨打,当然不让。他立即扔掉手中的搧刀,也理所当然地回敬了邱世敏一拳!
邱世敏一愣神,万没想到韩水泉会还手!这下,他更觉得在众人面前没了面子。于是,他恼羞成怒,全力以赴,双手挥拳,扑扑几下就把韩水泉打倒在地。
韩水泉怎能忍得这种欺辱,立即叫骂着从地上爬将起来,挥舞着拳头扑了上去。
顷刻间,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绿草地上,两个人翻来滚去,相互殴打。邱世敏会点拳击,还故意做作地学着电影里色力姆的样子,嘴里边嘲弄地吆喝着,边跳跃躲闪,边挥拳猛击。他一会儿直拳,一会儿勾拳,直打得韩水泉连声哀叫。
韩水泉虽然不会什么拳脚,可也毫不示弱,他乱挥乱舞着拳头,奋勇向前,让邱世敏也躲闪不已。
终于,还是韩水泉居了下风,眼睛被打肿了,鼻子嘴巴也流出了血。终于,在他又一次地被邱世敏击倒后又一次地挣扎着爬将起来时,他歇斯底里了!他从地上抬起大搧刀,向邱世敏冲去!口中高喊着:“老子今天和你拼啦!”
邱世敏也不甘示弱,一弯腰,也从地上抓起了搧刀,摆好了还击的架势。
这当口,我们正坐在一边休息,初见俩人相互对骂,还没有在意,以为又是发生什么口角,继而见俩人打将起来并同时抓起搧刀,方知情形不妙。大家急急跑上前去,生拉硬拽地将两个人拉了开来。
韩水泉鼻口流血,邱世敏的脸上也有抓痕,两个人谁也没占了便宜。
架虽然拉开了,可两个人还在对骂着。
韩水泉指着邱世敏的鼻子道:“烂瘪三,你别得意,老子要找人和你算账的!”
邱世敏也不罢休:“小地赖子,有种的今天晚上就来,爷爷不怕你!”
刘树田见状,也气得不行,“得啦,得啦,今天不干了,收工回家,叫连里来给你们解决问题!”
就这样吵吵骂骂,一路上众人也拉着劝着,总算将两个人弄回到连队。
我们心中都不很快活。
人们乱纷纷地向食堂奔去。
“菜炒好了没有?好了就起锅!”
“馒头蒸熟了没有?熟了就下屉!”
“快做好开饭前的准备工作,还磨蹭什么?没看见他们都收工了吗?”
午饭前的一刻,伙房里一片忙乱,洪朗边指手画脚地嚷着,边灶前灶后地忙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