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的暖阁里,海棠花的香气顺着窗缝钻进来,混着案上檀香的味道,透着几分温润。朱厚照咬了口桂花糕,糕点的甜意漫开。“母后,封后大婚的流程繁杂,儿臣实在不懂,还得劳烦母后亲自把场。”张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指尖划过榻边的织锦靠垫,笑意温和。“这有什么劳烦的?你父皇当年大婚,还是哀家跟着太皇太后学的流程。咱们大明封后,规矩向来周全,得按‘六礼’来。”她顿了顿,细细说道。“先派正使、副使去夏家纳采,带着玄纁束帛、六仪礼品,告诉夏家要选他家女儿为后。”“纳采之后是问名,得问清楚夏氏的生辰八字,回来和你的八字合一下。”“合得拢了再纳吉,把吉兆告诉夏家。”“然后纳征,送聘礼,皇后的聘礼得有黄金二百两、白银千两,还有绸缎、茶叶、马匹,得排成长队送过去。”“之后请期,选个良辰吉日。”“最后亲迎,你得亲自去夏家接人,才算完整体面。”朱厚照听得认真,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这么多步骤,怕是得忙上两个月。”“忙点才好,这是皇家的体面。”张太后笑着说。“等大婚之后,按祖制,夏家作为外戚,得封个爵位,夏儒至少能封个伯爵,以后夏家子弟还能入仕……”“母后,夏家不封侯。”朱厚照突然打断她,语气坚定。“夏儒是有名的染坊匠,懂纺织、通商道,儿臣想让夏家来掌管皇庄的纺织行业,把京郊那几处闲置的皇庄改造成织染作坊。”张太后愣了一下,手里的佛珠停住了转动。“哀家知道你想整治外戚,可封爵是祖制啊。自仁宗朝以来,皇后的父亲哪个没封爵?不封爵,怕是会被勋贵们笑话,说你亏待皇后娘家。”“祖制也分好坏。”朱厚照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眼神里带着锋芒。“太祖爷、太宗爷在位时,哪里有外戚封爵的规矩?马皇后的父亲早逝,没来得及封;徐皇后的父亲徐达是靠军功封的国公,不是靠外戚身份。”“外戚封爵是从仁宗朝开始的,结果呢?张鹤龄、周寿这些人,靠着爵位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这祖制留着有什么用?”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放柔了些。“儿臣不是故意破祖制,是在遵循太祖、太宗的规矩。”“夏家要是封了爵,说不定过几年也会学周寿强占田产,倒不如让他们管织染作坊,既能发挥他们的本事,又能给皇庄创收,还能避免外戚干政,一举三得。”张太后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气,一旦拿定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太祖、太宗的规矩,本就是最该遵循的。“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张太后点了点头。“夏家不封爵,管织染作坊也好,至少是靠本事吃饭,比那些靠着爵位吸血的外戚强。只是得跟夏儒说清楚,别让他觉得委屈。”“母后放心,儿臣会亲自跟他说。”朱厚照笑了。“夏儒是个实在人,知道能掌管皇庄纺织,比封爵更实在,只会感激,不会委屈。”张太后捻着佛珠,又想起一事。“那其他九个秀女呢?都要送回去吗?”“不送回去,都收了。”朱厚照语气随意。“先都给妃位,赐住东西六宫,没有高低之分。”张太后有些惊讶。“都给妃位?以前选秀,顶多留两三个封嫔,你这一下子封九个妃?”“儿臣是想让她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朱厚照解释道。“后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刚入宫就分三六九等,容易滋生争斗。”“先都给妃位,以后谁品行好、能帮着打理后宫、能诞下皇嗣,再晋位分;要是不安分,就降位份,甚至送出宫去。”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九个秀女都是民间女子,懂农事、会记账、通蚕桑,各有本事。让她们在后宫里互相学习,说不定还能琢磨出些帮百姓的法子,总比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官宦女强。”张太后听完,忍不住点头称赞。“你考虑得比哀家周全。这样既公平,又能让她们各展所长,后宫也能清净些。哀家看行,就按你说的安排。”母子俩又接着商议起大婚的细节。张太后细细叮嘱。“纳采的正使得选个有威望的,英国公张懋就不错,他是靖难功臣之后,身份尊贵。”“聘礼里的绸缎,得用江南最好的云锦,让夏家知道皇家的重视。”“还有亲迎那天的仪仗,得按最高规格来,不能让百姓觉得你亏待了皇后。”朱厚照一一应下。“儿臣都记下了,回头就让礼部拟个详细的章程,给母后过目。”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灯一盏盏亮起,映得暖阁里一片温馨。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张太后看着朱厚照,眼里满是欣慰。“你现在越来越像个皇帝了,处理朝政有章法,连后宫的事也想得这么透彻。哀家总算能放心了。”朱厚照握住张太后的手,手背上的纹路粗糙却温暖。“都是母后教得好。要是没有母后在背后支持,儿臣也不敢这么大刀阔斧地改。”张太后拍了拍他的手,笑意温柔。“哀家老了,以后这大明的江山,还得靠你自己撑着。只要你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能守住太祖、太宗的基业,哀家就知足了。”朱厚照点点头,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儿臣就不打扰母后歇息了。大婚的事,儿臣明天就让礼部开始筹备,有不懂的再过来问母后。”“去吧。”张太后摆了摆手。“让张永送你,路上慢点。”朱厚照躬身行礼,转身走出暖阁。张永正靠在廊柱上打盹,听见脚步声连忙惊醒,揉了揉眼睛。“陛下,您聊完了?”“嗯,聊完了。”朱厚照的心情格外舒畅,脚步轻快。“母后都同意了,封后的流程让她盯着,夏家不封爵,管皇庄纺织,其他秀女都给妃位。”张永眼睛一亮,连忙跟上。“陛下英明!这样既全了皇后的体面,又避免了外戚干政,太后娘娘也放心。”两人走出仁寿宫,夜色已经浓了,宫道两旁的宫灯映着长长的影子。朱厚照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光皎洁,洒在青砖地上,像铺了层银霜。“张永,”朱厚照突然开口。“明天一早,你去礼部传旨,让张升赶紧筹备封后六礼,正使就定英国公张懋。”“再去锦衣卫告诉陆炳,让他派人去京郊皇庄看看,选几处宽敞的院子改造成织染作坊,越快越好。”“奴婢遵旨!”张永连忙应道,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就得把这些事办妥,陛下定是急着让夏姑娘早点入宫,也急着让夏家把纺织作坊办起来。朱厚照点点头,没再说话,脚步不停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他能想象到,夏氏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模样,定是既惊讶又欣喜。也能想象到,皇庄的织染作坊办起来后,百姓能穿上更便宜的布料,皇庄的收入也能补贴军需。夜色里,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宫灯的光晕在身后拉长。朱厚照知道,回到坤宁宫后,还有一堆事等着他。要拟旨明确夏家掌管纺织的权限,要和李东阳商议如何平衡勋贵对“外戚不封爵”的议论,还要盯着周家抄没家产的清点进度。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格外踏实。封后的事定了,外戚的隐患除了,连皇庄的创收都有了着落。:()朕,朱厚照,开局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