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气氛,还带着朱厚照余怒的凉意。张永躬身领命后,脚步不停,直奔司礼监。他知道,这件事越快动手,越容易拿到实据,晚一步就可能让贪官销毁证据。刚进司礼监,张永就叫来东厂档头王小六。“你挑五个机灵、会识字的番子,剃了头发,换上粗布衣裳,伪装成杂役,明天一早就去光禄寺应募。”王小六愣了一下。“公公,光禄寺杂役招募要过寺丞的眼,会不会露馅?”“放心。”张永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这是吏部刚批的‘补充杂役’文书,就说宫里缺人手,从东厂调派帮忙,他们不敢不收。”他压低声音。“进去后,一人盯一个关键位置——采买队、库房、账本房、后厨、对接商户的门房,记录下每一笔采买的市价、光禄寺付款价、经手人是谁,还有官员和商户私下接触的所有细节,每天晚上偷偷传消息回来。”王小六躬身。“奴婢明白!保证把细节都记下来!”“再让锦衣卫千户李彪,带三个人,乔装成外地来的粮商、菜商,去查光禄寺的合作商户。”张永补充道。“重点查鲜笋、鸡鸭、酒曲这几样开销暴涨的物资,问问市价多少,光禄寺给的价多少,有没有给官员返点,都要问清楚,最好拿到字据。”李彪刚好在侧,立刻躬身。“末将领命!”张永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记住,别打草惊蛇,拿到实据之前,谁也不准暴露身份,考成法刚实行,这些人精得很,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藏起来!”“属下遵令!”两人齐声应道,转身分头部署去了。第二天一早,五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杂役”跟着吏部文书,走进了光禄寺大门。光禄寺少卿周瑞、陈默,寺丞刘安、王庆正在值房议事。见吏部派来杂役,周瑞皱了皱眉。“宫里怎么突然调杂役来?咱们这儿人手够啊。”传文书的小吏笑道。“周少卿,这是陛下的意思,说光禄寺近期开销大,怕人手不足,让东厂调几个人来帮忙,也能盯着点,省得有人偷懒。”陈默眼神闪了闪,笑道。“陛下想得周到,那就让他们去采买队和库房吧,正好缺人搬东西。”刘安、王庆也连忙附和,心里却各自打了算盘。他们可不想让外人盯着采买的事,只盼着这些杂役是真的来干活,不是来查岗的。五个番子装作木讷的样子,跟着采买官去了库房,心里却把周瑞四人的神色记了个清清楚楚。当天下午,李彪就带着人找到了光禄寺最大的合作商户“福源号”。“老板,俺们是从山东来的,想给宫里供鲜笋,不知道宫里现在是什么价?”李彪装作憨厚的样子,递上一锭银子。福源号老板王财眼睛一亮,接过银子掂了掂,笑道。“山东来的兄弟?宫里的价可不低,鲜笋一斤给三十文,不过……”他压低声音。“得给光禄寺的周少卿、陈少卿抽三成回扣,不然进不了供货名单,这是规矩。”李彪心里一凛,故意道。“三成?会不会太高了?俺们在山东给府衙供货,才抽一成。”“府衙哪能跟宫里比?”王财笑道。“光禄寺的采买价是市价的两倍还多,一斤鲜笋市价才十五文,宫里给三十文,三成回扣也就九文,你们还能赚六文,稳赚不赔!”李彪故作犹豫。“那要是不抽成呢?”“不抽成?”王财嗤笑一声。“去年有个商户不肯给,第二天就被安了个‘物资不新鲜’的罪名,不仅没做成生意,还被罚了银子,你们可别犯傻。”旁边的锦衣卫悄悄记下对话,李彪又问。“除了鲜笋,鸡鸭、酒曲也是这个规矩?”“都一样!”王财道。“酒曲市价一两银子一石,宫里给二两,回扣三成;鸡鸭市价一只五十文,宫里给一百文,回扣照样三成,都是周少卿和陈少卿定的规矩,刘寺丞和王寺丞也能分点好处。”李彪点点头,又聊了几句,假装满意地离开。刚走出福源号,就立刻让人把对话记录下来,快马送给张永。与此同时,东厂番子也传回了消息。伪装成库房杂役的番子写道。“今日采买鲜笋五百斤,账本记三十文一斤,实付商户十五文一斤,剩下十五文由采买官交给刘寺丞,刘寺丞给周少卿、陈少卿各分六文,自己留三文,有签字的白条为证。”伪装成账本房杂役的番子则发现。“近半年采买,有17笔‘贡品采买’实为本地物资,比如江南丝绸,账本写‘千里加急采买’,实则从京师绸缎庄购买,差价被王寺丞私吞,涉及银钱三万两。”张永看着这些证据,脸色越来越沉。,!没想到光禄寺的贪腐这么明目张胆,借着采买名义,硬生生把市价翻倍,回扣层层分赃,难怪开销会暴涨一倍。而光禄寺的值房里,周瑞、陈默、刘安、王庆正在密谈。“最近宫里查得紧,周元刚被处决,陛下又厉行节俭,咱们要不要收敛点?”陈默有些担心地说。周瑞冷笑一声。“收敛什么?光禄寺是宫里的大开销部门,陛下就算查,也查不到这么细,再说,咱们给礼部张尚书也送了好处,真有事,他会帮咱们说话。”刘安点点头。“周少卿说得对,昨天新来的杂役,我观察了一下,都是些只会干活的粗人,应该不是来查咱们的。”王庆却道。“我总觉得不对劲,采买队的那个杂役,老是盯着账本看,还偷偷记东西,要不要把他调去后厨?”“不用。”周瑞道。“调走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咱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只要账本做漂亮点,商户那边嘴严点,谁也查不出问题。”他顿了顿,道。“今晚把最近三个月的采买白条都烧了,只留账本,就算有人查,没有白条,也定不了咱们的罪。”“好!”三人齐声应道,立刻起身去准备销毁证据。当天晚上,张永收到番子传来的“销毁白条”的消息,立刻召集李彪和王小六。“贪官要销毁证据,咱们得动手了!”“李彪,你带锦衣卫,立刻去福源号、聚丰酒坊等五个主要合作商户,把账本、交易记录都抄出来,控制住老板,别让他们跑了!”“王小六,你带东厂番子,潜入光禄寺账本房,把没来得及销毁的白条、私藏的回扣记录都搜出来,配合杂役里的番子,别让他们察觉!”“另外,派人盯着礼部尚书张升的府门,要是有人去求情,立刻拿下,一并问罪!”“属下遵令!”两人齐声应道,转身带领人手,趁着夜色出发。锦衣卫赶到福源号时,王财正在烧毁账本。李彪一脚踹开门,大喝一声。“不许动!锦衣卫办案!”王财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账本掉在地上,被火苗烧了一角。锦衣卫立刻上前,扑灭明火,把剩下的账本、交易记录都搜了出来,上面清清楚楚记着“给光禄寺周少卿回扣三万两”“陈少卿回扣两万五千两”等字样。东厂番子潜入光禄寺时,刘安正在烧毁白条。番子们突然冲出,把刘安按在地上,从灶膛里抢出还没烧完的白条,上面的签字和金额都还能辨认。不到一个时辰,所有证据都被搜齐,商户老板被控制,光禄寺的白条、账本、回扣记录都拿到了手,铁证如山。张永拿着这些证据,连夜赶回皇宫,走到暖阁门外时,天刚蒙蒙亮。他整理了一下官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陛下,奴婢张永,有要事禀报,光禄寺的案子,查有实据了!”暖阁里,朱厚照一夜未眠,正在翻看之前的军报,听到张永的声音,立刻道。“进来!”张永推门而入,捧着厚厚的证据,躬身道。“陛下,奴婢幸不辱命,查出光禄寺开销暴涨的真相了!”他把证据一一呈上。“周瑞、陈默两位少卿,刘安、王庆两位寺丞,勾结宫外商户,将采买价定为市价的两倍甚至三倍,从中抽取三成回扣,近半年共贪污银钱十五万两,剩下的十五万两,多是伪造‘贡品稀缺’‘加急采买’等名目,被四人私分!”朱厚照拿起账本对比,看到“鲜笋市价十五文,光禄寺付三十文”“酒曲市价一两,光禄寺付二两”的记录,气得手指发抖。“好啊!朕让他们厉行节俭,他们倒好,借着采买的名义,中饱私囊,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张永接着道。“他们还托人给礼部张尚书送了五千两银子,想让张尚书在陛下面前说情,不过昨晚被锦衣卫截获了信件,还没送到。”“张升?”朱厚照冷笑一声。“看来朕之前饶了他,他倒是不长记性!”他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张永,传朕旨意,立刻拿下周瑞、陈默、刘安、王庆四人,还有福源号等五个商户的老板,押入诏狱,三日后,在午门外公审,让全京师的人都看看,这些蛀虫的下场!”“另外,让礼部张升立刻来暖阁见朕,问问他这五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张永躬身应道。“奴婢遵旨!”:()朕,朱厚照,开局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