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广场的青石地,被露水浸得发滑。脚踩上去“滋啦”响,像踩在冰面上。谢迁被缇骑押到正中时,膝盖一软。“咚”地砸在青石上,疼得他龇牙,却死死攥着官袍下摆,指节泛白如霜——他还想撑着“次辅体面”。“谢次辅,抬起头来。”朱厚照的声音透过铜喇叭。在广场上荡出回音,每个字都像石子砸在谢迁心上:“周伦供称,你与宁王朱宸濠有书信往来,可有此事?”谢迁猛地抬头,花白的眉毛拧成疙瘩。唾沫星子喷了身前缇骑一脸:“陛下明鉴!臣与宁王素无往来!周伦这是血口喷人!”“他想把水搅浑,好脱罪!陛下万不可信!”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声音压得低。“宁王?就是那个在南昌招兵买马的朱宸濠?”“若真勾结,那可比刘健的罪重多了——这是通藩啊!”“素无往来?”陆炳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笺。高举过头顶,信笺在风里“哗啦”飘:“这是从周伦府中搜出的,你写给宁王亲信的回信!”“上面说‘江南盐利,可共图之’——这话作何解释?”谢迁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手指抖着指信笺:“假的!这是伪造的!我的笔迹不是这样!”“不信可找翰林院的学士来验!他们天天看我的奏折!”“不必验了。”朱厚照淡淡道,指尖敲着龙椅扶手。“咚、咚”响,像在倒计时:“朕早就让人验过了。”他对张永使了个眼色,张永立刻捧着一个锦盒上前。打开盒盖“咔哒”响,里面是几本谢迁的奏折手稿,纸页泛黄,上面还有他批改的朱砂痕迹。“各位大人不妨看看,”张永扬声道,“手稿与信笺字迹,分毫不差!”广场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有几个胆大的凑过去看,看完倒吸一口冷气,往后缩了缩——连“谢”字最后那笔弯钩都一样,这罪怕是赖不掉了。谢迁瘫在地上,突然哭喊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陛下!臣是被冤枉的!这定是刘健的圈套!是他想拉臣下水!”“他府里有个地窖!藏着无数密信!里面肯定有真凭实据!”这话像一道闪电,劈得众人措手不及。谢迁这是慌不择路,把刘健的地窖供出来了?连缇骑都愣了愣,手上的力道松了半分。朱厚照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眼神扫过谢迁:“地窖?刘健府里有地窖?谢次辅怎么知道?”谢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由白转青。舌头打了结:“臣……臣是猜的。像刘健那样的人,肯定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猜的?”陆炳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周伦的供词。展开“哗啦”响:“周伦招认时,曾提到刘健的管家每隔三月就去假山后送一次东西,说那是‘给南边的礼’。”“谢次辅,你所谓的‘猜’,是不是早就知道?”谢迁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被掐住脖子的老狗。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总不能说自己去过刘府地窖吧?站在队列前排的李东阳,手指猛地攥紧了朝珠。朝珠勒得指节发白,他偷瞄了一眼朱厚照,见年轻的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刘健的地窖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谢迁会在这种时候捅出来——那里面,说不定有他的信。“陆炳。”朱厚照忽然开口,声音没带情绪。“你派人去刘府搜查,看看是不是真有地窖。”“臣遵旨!”陆炳转身对缇骑下令。“带刘健的管家,去刘府假山后搜查!仔细点,别漏了一根草!”缇骑押着瑟瑟发抖的管家离去时,广场上静得能听见风吹旗帜的声响。“哗啦、哗啦”,像在数在场官员的心跳。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着搜查的结果——怕查出自己的名字。谢迁趴在地上,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高声喊道,嗓子都劈了。“陛下!臣还有话说!刘健的地窖里,不仅有密信,还有一本账册!”“记着他给藩王送礼的明细!成化年间的旧案,他都掺和过!”这话一出,连李东阳都变了脸色,身子晃了晃。成化年间的旧案?那时候多少老臣还在任?若是真被翻出来,朝堂怕是要空一半!朱厚照看着状若疯癫的谢迁,缓缓道:“哦?这么说来,谢次辅知道的不少?”“那你再说说,刘健给哪个藩王送过礼?送了什么?”谢迁的眼神闪烁起来,支支吾吾道。“臣……臣也是听人说的……具体的记不清了……”“听人说的?”朱厚照步步紧逼,声音陡然拔高。“是听宁王说的,还是听刘健说的?谢次辅,你倒是说啊!”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谢迁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咚咚”响,很快就磕出了血:“陛下饶命!臣真的不知道!”“臣只是想戴罪立功,才……才胡乱猜测的……”广场上的官员们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五味杂陈。昔日风光无限的次辅,如今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连体面都顾不上了——可没人可怜他,只觉得“活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哒哒哒”越来越近。去搜查的缇骑回来了,为首的缇骑怀里捧着一个木箱,箱子上还挂着铜锁,锁芯锈得掉渣。“陛下!”领头的缇骑单膝跪地,甲胄“哐当”响。“在刘府假山后的地窖里,搜出这个木箱!里面全是书信和账册!”朱厚照的目光落在木箱上,像鹰隼盯着猎物。“打开。”陆炳上前,用匕首撬开铜锁,“咔哒”一声,锁掉在地上。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纸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码着一叠叠信笺,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宁王亲启”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念。”朱厚照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力。陆炳拿起那封信,展开念道:“……江南盐税改革,恐碍王爷利益。”“健已让谢迁从中斡旋,定能拖延时日。待时机成熟,再议下一步……”“轰”的一声,广场上炸开了锅。“刘健不仅跟宁王勾结,还拉上了谢迁!这是要谋反啊!”“怪不得谢迁刚才供地窖!他是想先咬刘健一口!”“太吓人了,这俩阁老竟都通藩!”谢迁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缇骑上前,兜头浇了瓢冷水,“哗啦”一声,他猛地惊醒,看着那封信,突然放声大哭,像疯了似的:“是假的!都是假的!”“刘健!你这个老匹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朱厚照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缓缓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窸窣”响:“谢迁勾结藩王,意图不轨,押入诏狱,与刘健同审。”“陛下饶命啊!”谢迁被缇骑拖走时,还在疯狂哭喊。手脚乱蹬,官袍都被扯破了:“臣真的是被冤枉的!是刘健逼我的!陛下再查一查啊!”他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广场上却依旧一片死寂。官员们看着那个木箱,像看到了索命的符咒——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惊天秘密,有没有自己的名字。朱厚照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东阳身上,眼神定了定。“李大学士,你觉得,这箱子里的书信,还该接着念吗?”李东阳的心脏猛地一缩,连忙躬身,腰弯得像弓。“陛下圣明,一切听凭陛下裁决。”他知道,朱厚照这是在试探他——箱子里的书信,说不定就有牵扯到他的内容。朱厚照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对陆炳道。“把箱子带回宫,仔细清点。每个名字,每笔账,都记清楚。”“今天的审案,就到这里。”官员们如蒙大赦,却没人敢动,脚像灌了铅。他们看着朱厚照的仪仗远去,心里都在打鼓——明天,会不会轮到自己?只有朱厚照知道,箱子里的书信,只是开始。那本成化年间的旧账册,才是真正的杀器。而那个藏在旧账册背后的人,连他都有些意外:()朕,朱厚照,开局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