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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残烛照惶惶暗流涌深宵(第1页)

吏部公房的烛火摇曳。把赵郎中的影子拉得在墙上歪歪扭扭,像团没骨头的烂泥。他攥着算盘的手直冒汗。掌心的汗浸得算珠发滑,“噼啪”打得响,账目却越算越乱,像团缠在一起的麻。“赵兄,算完了吗?”旁边的钱主事凑过来。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眼睛还往门外瞟,怕有锦衣卫偷听。“我这账目乱得很。”赵郎中抹了把汗,指节捏得发白,“有些送礼的根本没记,这可怎么报?”赵郎中猛一拍算盘,算珠“嘣”地崩出去两颗,滚到墙角。他咬着牙骂:“还记什么?能想起来的都填上!昨天刘首辅那架势你没看见?”“少报一两银子都可能被扒层皮!我连十年前收的那对玉如意都折算成银子了,你还敢藏着掖着?”钱主事脸一白,喉结“咕噜”滚了下,连忙点头:“是是是,我这就填。”笔尖在账册上戳来戳去,戳出好几个洞——他手抖得握不住笔。“只是……你说陛下真能放过咱们这些小官?”“放过?”赵郎中冷笑一声,弯腰捡算珠,指尖都在抖,“你没看周侍郎家的下场?连儿子都被抓了!”“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银子交干净,再把头磕破,求陛下高抬贵手。”“不然明天审谢迁,指不定就把咱们这些跟班的供出来了!他那人最会卖队友!”钱主事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笔尖在账册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纸都被戳烂了:“谢次辅……他会不会也像刘首辅那样,被当场定罪?”“不好说。”赵郎中往门口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钱主事耳边,“听说谢迁跟藩王走得近,私下里往南昌送过好几次书信。”“要是被查出私通藩王,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咱们这些沾过边的,一个都跑不了!”“别瞎琢磨了,赶紧对账!”两人埋头算账时,兵部尚书刘大夏的府邸里。刘允升正捧着那本旧账册,站在门廊下犹豫,夜风把他的袍角吹得直飘。“少爷,真要送去给陆炳?”老管家在旁边劝,声音发颤,“这里面记着不少老大人的同僚,送出去会被戳脊梁骨的。”刘允升咬了咬牙,手背青筋蹦了蹦:“戳脊梁骨总比掉脑袋强!”“我爹说了,这本账册里有正统年间兵部克扣军饷的证据,连石亨的案子都沾边,陆炳肯定感兴趣。”“只要能换我爹平安,管他什么同僚!”他翻身上马,马镫“哐当”响了声,刚要扬鞭,却见街角转出几个黑影。灯笼在黑影手里晃,照得地面明明暗暗。为首的人压低声音喊:“刘少爷,留步!”刘允升吓了一跳,“唰”地拔剑出鞘,剑尖对着黑影:“谁?”“是我,吏部的吴宽。”黑影走近,露出张焦虑的脸,鬓角还挂着汗,“我们几个门生约好了,想求见老大人,问问谢次辅的事该怎么办。”刘允升皱眉,剑没收回:“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抱团?嫌命长?”“我爹病着,不见客!”“刘少爷别误会!”吴宽连忙摆手,往后退了半步,“我们不是想闹事,是想问问老大人,谢次辅要是招了,咱们这些门生会不会被牵连。”“听说……听说谢次辅的供词里有咱们的名字,周伦亲口说的!”刘允升心里咯噔一下,握剑的手紧了紧:“供词里有你们?那你们还敢乱跑?”“是没证实,可我们怕啊!”吴宽的声音发颤,腿都在抖,“刘首辅的门生都被抓了好几个,我们……我们没主意了!”“别找我爹!”刘允升打断他,一扬马鞭抽在马臀上,“要去你们自己去诏狱问!”“我告诉你们,现在谁抱团谁死!赶紧散了!再不走我喊缇骑了!”马“嘶”地叫了声,疾驰而去,把吴宽等人甩在身后。吴宽望着他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脚,唾沫星子溅在地上:“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咱们被抓了,看他刘家能好过!”旁边的门生附和,声音又急又怨:“就是!咱们去找李东阳大人!他老人家是三朝元老,陛下总得给几分面子!”“对!李大人跟谢次辅关系好,肯定不会不管!”一群人往李东阳府的方向走去,灯笼在夜色里晃成一片昏黄,像群没头苍蝇。李东阳的书房里,他正对着一盏孤灯发呆。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映得他鬓角的白发更显乱。管家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老爷,外面有几个文官求见,说是……说是想求您救救谢次辅。”李东阳端起茶杯,指尖凉得像冰,没接话。“可他们说……”管家还想劝,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让他们走。”李东阳猛地把茶杯掼在桌上,“咚”地一声,茶水溅了满桌,杯子滚到地上裂成两半。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眼尾泛红,声音却硬得像石头:“谢迁的事,谁也救不了!没看见刘健的下场?这时候凑上去,是嫌死得不够快?”“告诉他们,要么交银子自首,要么等着锦衣卫上门,别来烦我!”管家不敢再劝,喏喏地退下。李东阳看着窗外的月光,长长叹了口气,气里带着颤。他比谁都清楚,谢迁跟宁王朱宸濠有书信往来——那些信里提过“借粮”“练兵”,那才是能掉脑袋的大事。这些门生还想着保他,简直是痴心妄想。坤宁宫的暖阁里,朱厚照正看着王守仁送来的京营操练章程。指尖在“骑兵分操”那页划了划,嘴角抿着笑。张永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腰弯得像弓:“陛下,陆指挥求见,说……说刘健的管家招了,地窖在府里的假山下面。”朱厚照抬眼,眼里亮了亮:“哦?藏了什么?”“说是有不少书信,还有……还有一本账册,记着跟藩王的往来,一笔笔都写着呢。”张永的声音压得很低,头快磕到地上。朱厚照的手指在章程上顿住,指尖敲了敲纸页:“藩王?哪个藩王?”“没说清楚,只说是……是南边的,离京城千里地。”张永答,声音更轻了。朱厚照笑了,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像淬了冰:“南边的藩王,除了宁王朱宸濠,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刘健这老东西,藏的东西倒是不少,没白审。”“陛下要不要现在去搜?”张永问,膝盖还弯着。“不急。”朱厚照摇头,把章程合上,“明天先审谢迁,看看他能吐出多少。刘健的地窖,等把谢迁钉死了再去,才有意思。”“到时候人证物证齐了,看谁还敢替他们说话。”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龙袍下摆扫过地面:“陆炳那边,让他盯紧李东阳。”“我总觉得,李东阳知道的比他表现出来的多,别让他给谢迁递消息。”“是,老奴这就去传话。”张永躬身退下,脚步轻得像猫。朱厚照望着宫墙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知道,明天的御门听审,谢迁一定会拼死挣扎——文官最会狡辩,尤其是谢迁这种老狐狸。但他更期待的,是刘健地窖里的那些书信。说不定,能一下子解决两个心腹大患:朝堂的蛀虫,还有藩王的野心。夜色更深了,京城里的恐慌像潮水般蔓延。漫进每个官员的府邸,漫进每个睡不着的梦里。有官员连夜把小妾往乡下送,用麻袋裹着,从后门偷偷递上马车,谎称是“远房亲戚”;有官员对着祖宗牌位磕头,额头磕得红肿,嘴里念着“别牵连儿孙”;还有官员偷偷烧账本,火苗“舔”着纸页,映得脸忽明忽暗,手忙脚乱地往灶膛里塞。没人知道,这场由御门听审引发的风暴。最终会卷走多少人。但所有人都明白,天已经变了。那个可以让文官结党营私、糊弄皇帝的时代,彻底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午门外就已经站满了官员,比昨天更多,也更沉默,像排好的墓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倦容,眼下挂着青黑,眼里却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没睡,光睁着眼等天亮——等审判。当朱厚照的仪仗出现在远处时。人群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往队伍后缩,有人偷偷抹汗。所有人都在猜测,今天要审的谢迁。会不会比刘健更惨——会不会被当场廷杖,或者直接押去诏狱。更有人在偷偷打量李东阳的位置。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李大人跟谢迁交好,他要是慌了,大家更得慌。只有朱厚照知道,今天的主角。不仅仅是谢迁。刘健藏在地窖里的秘密,才是真正的重头戏。而那个秘密,或许会让整个大明朝,都抖三抖:()朕,朱厚照,开局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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