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息投影平台彻底黯淡下去的前一秒,EVA那双空洞的眼睛极其轻微地、无法用任何传感器捕捉地眨动了一下。投影的嘴角,刹那间似乎违背了初始参数趋势。
但这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异常波动,瞬间就被系统自检程序修正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无尽的数据,依旧在冰冷的硬件中,无声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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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学院里所有成员都忙于这次异常的灾难造成的损伤时,有个男孩却蜷缩在宿舍里,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只能是我们的主角,路明非同学。
他仰面躺在宿舍冰冷的地板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片单调的白色。没有开灯,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房间杂乱的轮廓。
一小时前,他刚从医务室回来。
那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恺撒躺在无菌监护舱里,像个破碎后被勉强粘合起来的昂贵人偶。更糟糕的是,他体内那股被强行激发的古龙血清正在与他的血统激烈冲突,为了阻止死侍化,医生们只能暂停最关键的伤势修复,让他陷入不知尽头的休克状态。此刻他变成了一具依靠机器维持生命迹象的、残缺的躯体。
路明非不知道这个骄傲的男人什么时候能醒来,但是可以很确定的说,这时醒来他只会更加痛苦。
楚子航,师兄。他的记忆再一次被某种力量蛮横地抹去,关于奥丁,关于那场雨夜的厮杀,关于他曾经拼命保护过的人一切又变成了空白。他看向路明非的眼神,恢复了那种礼貌的、带着些许疏离的陌生。
这个黑瞳孔的男孩不属于这里了,他是鹿鸣,不是楚子航了。
而师姐,陈墨瞳。
根据帕西最后看见的描述,诺诺被奥丁带走了。像被一阵风吹走的蒲公英,消失在尼伯龙根的迷雾里,无影无踪。
这。。。这怎么可能。。。。。
路明非没有哭,也没有喊。一种空洞的疲惫感淹没了他。不是悲伤,而是整个胸腔都被掏空了,只剩下冰冷的风在里面呼啸。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
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太痛苦了。上一次这种感觉还是在日本东京,当他看到那个名叫绘梨衣女孩的空壳后,他发誓过绝不再允许‘失去’。
笑死人了。
打爆婚车的车轴、成为救世英雄。。。。。那些曾经在脑海里翻滚的、带着少年意气和绝望疯狂的念头,此刻回想起来,荒诞得像一个冰冷刺骨的笑话。
谁还能来?
那个会拍着他肩膀说“别怕,还有老大我”的恺撒?那个会挡在他身前、挥刀斩断一切障碍的楚子航?还是那个会在他最怂最衰的时候,依旧把他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师姐陈墨瞳?
“路明非,你终究只是个傻。逼啊,一个妄想成为英雄的傻。逼,一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推到舞台中央的小丑,所有的灯光都打在他身上,台下的观众却早己散场,只剩下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座位,演着一场无人喝彩也无人在意的滑稽戏。
为什么总是我?
一种难以言喻的、快要爆炸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他什么也不想知道了,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就这样躺着,让黑暗把自己吞噬。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他以为早己被自己屏蔽掉的手机提示音,尖锐地划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路明非身体猛地一颤,自己明明己经把所有的消息通知都设成了静音,怎么可能会有消息提示声。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条信息。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破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名为麻木的薄壳——
“致信:
哥哥,想我了吗?
——小魔鬼。”
屏幕的光照进路明非空洞的眼底,那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