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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秘的船员们（第2页）

然而，他好像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他坐在角落里，时而喃喃自语，时而低头思考，好像在想什么可以逃走的办法。

就这样，两个小时过去了，尼德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再一次变得暴躁了起来。他用手敲打着墙壁，嘴里的嘟囔声越来越大。但也只是徒劳，因为钢板墙非常坚固，而且是隔音的。[12]

我们不敢设想，自己还要在这个监狱里待多久。我怀疑，船长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关在这个小房间里，让我们失去理智，进而被恐惧感支配，老老实实地成为他们的战俘。

正在我们越来越焦躁的时候，屋子外再次传来了声响——金属地板上响起了脚步声。然后，门锁开始转动，屋门打开了，侍者站在了门前。

看到侍者，尼德猛地冲了过去，一下子把侍者推翻在地，用胳膊卡住了他的喉咙。他像一只愤怒的野兽，把让他急红了眼的猎物压在身下。

这个情形让人措手不及。康赛尔前去劝架，拼命地把可怜的侍者从尼德的手臂下拉出来。就在这时，我一下子怔住了，因为我听到几句法语：“消消气吧，尼德先生。”

是船长发出的声音。[13]

听到这话，我们惊讶地望了过去，尼德的手臂也松弛下来，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在船长的示意下，那个被掐得半死的侍者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屋子。屋子里只剩下船长站在我们面前，他就像是一位君王，双臂交叉抱着，聚精会神地打量着我们。而我和康赛尔都感觉莫名其妙，瞪大了眼睛望着威严的船长静静地站在那里。

屋子里沉默着，等待着谁先打破这奇怪的宁静，而等待的时间，一秒好似一年，它夹杂着好奇与困惑，让人焦躁不安。

过了好一阵，终于，船长又说话了：“先生们，我听得懂法语、英语、德语和拉丁语。”他用一种平静又动听的声音说：“我本可以初次见面时就跟你们交谈的，但我想先了解下你们，之后再做进一步考虑。你们用四种语言讲述了同一个故事，内容完全一致，现在我可以相信你们了。你们是巴黎博物馆自然史教授皮埃尔·阿洛纳克斯先生，他的随从康赛尔，还有林肯号的捕鲸手——尼德·兰德。”[14]

我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然后我又如一个学生一样，抬起头来望着他，静静地等待他的进一步解释。

船长接着说：“你们可能对我的态度有所疑惑。没错，我来得太迟了，那是因为我在想怎么处置你们。其实，从那天发现你们在我船顶的一刻，我就一直在想应该如何处置你们，我想让你们知道，我已经与人类断绝了一切关系，不再生活在人群之中。可是，你们的到来扰乱了我的生活……”[15]

“我们无意要打扰您的生活的。”我说。

“无意的？”船长突然提高了嗓音，让我心头一颤。他继续说道：“林肯号在海上对我穷追不舍，也是无意的？它的炮弹打到我的船上，也是无意的？还有，尼德用他的鱼叉攻击我，也是无意的吗？”[16]

他的一句句简短的反问，如同一颗颗打在我心头上的子弹，我们都能感觉到他的隐忍与愤怒。

“先生们，你们应该能够理解，”船长继续说，“作为攻击我们的敌人，我有权把你们当作敌人看待。”

不得不说，船长的说法是完全有道理的，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听着。

“我仔细地想了很久，”船长继续说，“你们从林肯号上落到了潜艇的顶部，我把你们从潜艇上救了下来。公平地说，我可以把你们放回到潜艇的顶部。当我们潜入海里，你们可以随着大海自由飘**，就当我完全没有救过你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不，这是不合理的！是野蛮人的行为！”

“教授先生，”船长情绪激动地摇了摇头，立刻反驳道，“您可以把我当作野蛮人，因为我不再生活在你们的文明社会！我已经和整个人类社会决绝了。”

我隐约感觉到，这个船长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毫无疑问，他是一位出色的航海者，就连林肯号这样的军舰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与此同时，他对野蛮和文明的看法又是如此不同。“我已经和整个人类社会决绝了。”这是一个让人费解的宣言。[17]

无论怎样，船长的话震撼住了我们，我、康赛尔和尼德都不再说话，我们像三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船长的发落。

“不过，既然命运已经把你们带到了我的船上，那么你们就在这儿待着吧。”经过相当长的沉默之后，船长又说话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只要答应我就行。”

我回答：“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吧？”

“在我看来，这条件并不过分，而且我认为，这应该是你们的义务——这条件就是：你们可以自由地在船里走动，但永远不要离开这艘船。如果你们接受我的条件，就算是我的客人。”

“永远不要离开这艘船？”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慌忙问道，“我们不能再回到陆地了？”

“没错。这能让你们摆脱那个罪恶的世界。有什么不好？”船长淡淡地说。

“你这是囚禁了我们！我可不能保证不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尼德暴跳如雷，大声喊叫起来。[18]

船长的脸上划过一丝嘲讽的神情，他的声音也突然冷了起来：“这不是你们可以选择的，要知道，你们战败了，成了我的俘虏，只要我说一句话，你们就会被扔到海底去。但是我还是决定把你们留下来，这是我的仁慈。”

我们能感觉到，再怎么争辩都是没用的。

我们只能猜想：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艘潜艇的存在，所以他不想让我们回到陆地。

看着我们满脸的愤怒，船长的神情开始缓和下来，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声音说：“教授先生，您是一位博物学家，可是，我猜想，地球上还有很多神秘的事物您都没有见过。我可以保证，您绝对不会后悔在我的潜艇中所度过的时光，我将带您去看地球上最大的秘密。”[19]

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好奇和震惊是经常会出现的状态，当我见到自己未曾见过的生物时，经常会感到内心的震动。毫无疑问，“地球上最大的秘密”这几个字击中了我内心的欲望。对于科学家来说，对科学的热爱，可以让我暂时放弃自由。

“如果是这样，接下来的时间，我该怎么称呼您？”我问道。

“对您来说，我只是尼莫船长；对我来说，你们只是鹦鹉螺号的客人。”[20]

“尼莫”，是拉丁文里“不存在”的意思，我想这一定是他的化名。[21]

我们也知道了，“鹦鹉螺号”是这艘潜艇的名字。

尼莫船长伸出右手，和我握了握手，这是人类最常见的礼仪，即使选择了与世隔绝，船长也没有忘记这一礼仪。

握了手后，尼莫船长对我们说：“你们的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了，饭菜也已经送到餐厅了，请你们去就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