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您讲一下这个妇孺皆知的故事吧。”船长略带讽刺地说。
时间拉回到1785年,拉佩鲁兹受国王路易十六的派遣,率领船队进行环球航行。他们驾驶着罗盘号和浑天仪号两艘巡航舰出航,可是离去后却杳无音信。[10]
后来,法国政府派出舰队寻找拉佩鲁兹船队的踪影。一位对太平洋非常熟悉的航海家——迪隆船长发现了拉佩鲁兹船队遇难的证据,1827年7月7日,迪隆船长和他的船队来到了瓦尼科罗群岛万奴小港——这里正是鹦鹉螺号停泊的地方。他们在万奴小港搜集到了拉佩鲁兹船队的装备:铁具、石炮、炮弹、天文仪器的残骸和船上环形顶饰的碎片。
没有任何疑问了,这里就是拉佩鲁兹船队遇难的海域。
后来,另一位海军军官杜蒙·杜维尔循着迪隆船长的航线来到了瓦尼科罗群岛,当地的土著人拒绝带他们前往拉佩鲁兹船队遇难的地点,土著人好像非常害怕杜蒙·杜维尔是拉佩鲁兹的同伴,认为他们是前来报仇的。
因此,杜蒙·杜维尔怀疑这些土著人曾经虐待过遇难的船员。不过,杜蒙·杜维尔最终找到了拉佩鲁兹船队遇难的具体地点,他还从土著人口中得知,在拉佩鲁兹的两艘船都触礁沉没后,拉佩鲁兹和他的同伴又建造了一只小船,不过,他们后来还是失踪了。这一次是在哪里失踪的,就没有人知道了。[11]
这就是我给尼莫船长讲的故事的大概内容。
“这么说来,那些遇难者在瓦尼科罗岛上建造的第三艘船是在哪里失踪的,仍然没人知道?”尼莫船长问。
“是的,没有人知道。”
尼莫船长没有说话,他引我走向了客厅。[12]这时,鹦鹉螺号下潜到水中,我匆匆跑到潜艇的玻璃前,一个长满海藻的庞然大物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沉没的战舰残骸!我不禁张大了嘴巴。
正当我望着眼前的残骸感到悲伤时,尼莫船长严肃地说道:“当时拉佩鲁兹的罗盘号和浑天仪号触礁沉没,这里的土著人热情地收留了他们,船员们在瓦尼科罗群岛安顿下来,用两艘大船的残骸建造了一艘小船。没想到他们在另一个地方又一次沉没了。”[13]
“对那些人来说,这是一座安静的珊瑚墓。”船长眼睛看着前方,轻声说道,“上天保佑,愿我的同伴和我,我们永远不会有别的坟墓!”[14]
尼莫船长没有让我们上岸,鹦鹉螺号以高速驶离了这片海域。四天之后,到了1868年1月1日,这是特殊的时刻,象征着新的一年的到来。虽然海洋隔绝了我们与大陆的联系,但时间和节气却从不因此而间断。
“先生,”在鹦鹉螺号的平台上,康赛尔煞有介事地握了下我的手——在他那里,这是最热情和真诚的祝福——他微笑着对我说,“先生,祝您新年好!”
“康赛尔,我接受你的祝愿,谢谢你,也祝你新年好。”我的情绪开始被节日气氛所感染,闲聊道:“我得问问你,在这新的一年里,你觉得我们会结束现在的囚禁生活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康赛尔回答,“在海底,我们看到了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两个月以来,我一直没觉得厌烦,其实,我想在海底看到更多的东西。”[15]
康赛尔的回答让我惊讶,我以为他已厌倦了这样的漂泊生活。“那尼德是怎么想的呢?”我继续问。
“尼德想的跟我正好相反。”康赛尔回答,“他是个讲求实际的人,天天吃鱼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想吃陆地上的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说起来,这也不怪尼德挑剔,确实,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到陆地上的食物了,海中的食物再好吃,也有厌烦的那一天。[16]
新年的第二天,我计算了一下,鹦鹉螺号已经在海上行驶了一万一千三百四十海里,此时,鹦鹉螺号正航行在澳大利亚东海岸珊瑚群大肆生长的危险海域,我们的船沿着海岸行驶,浪花飞溅,声如雷鸣。
此时,尼莫船长告诉我,他计划穿过托雷斯海峡去印度洋。这个想法又一次让大家感到了吃惊,我们都知道,托雷斯海峡是一条很危险的海峡,海峡两侧的新荷兰岛和巴布亚岛距离不远,海峡里暗礁耸立,海峡中有无数的小岛和岩石,稍微不注意就会触礁沉船,世界上最大胆的航海家都对那里避而远之。而且,居住在那里的土著人常常出没在海岸上。[17]
趁着这个机会,我和康赛尔、尼德一起来到空无一人的平台上,一张详尽标记的海峡地图展开在我们面前,我一边仔细地看着这张地图,一边抬起头来,看着鹦鹉螺号在海面上谨慎地航行。
甲板上,尼莫船长的表情十分自信,他指挥着驾驶潜艇的水手,犹如一位战场上的将军。而鹦鹉螺号的螺旋桨像条鲸鱼尾巴,拍打着海水,发出令人紧张的声音。[18]
“看那扎根在海底的珊瑚礁,一个又一个像张开嘴寻找食物的鲨鱼,这可是真正危险的地方呀!”尼德对我说。
“没错,情况确实很糟糕。”
“这个船长可真是个怪人,”尼德又说,“我想他得对航线非常熟悉才行,不然很容易撞上暗礁!到那时候,我们会跟随鹦鹉螺号一块儿粉身碎骨!”
尼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们的情况确实非常危险,虽然我相信尼莫船长的航海能力,但我还是觉得他的选择是非常冒失的。
果然到了下午三点,海水高涨,海面上的风浪越来越大。当鹦鹉螺号接近一片岛屿时,突然,“咣”的一声闷响,船里的人都倒在了地上,我也狠狠地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鹦鹉螺号触到一个暗礁,搁浅在了这个危险的海峡。[19]
“鹦鹉螺号受损严重吗?”我问尼莫船长。
“不严重,一点儿小问题而已。”
“可是这小事故,或许会迫使您重新做回陆地居民呢。”我悻悻地说。
尼莫船长看着我,眼神里显示出一种奇怪的神情。他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他能处理好面前的这一切。[20]
“现在是海水涨满潮的时候,鹦鹉螺号搁浅了,即使您修好了船,要让它漂浮起来,还要等到下次涨潮的时候。”我说。
“您说得对,教授先生。”船长回答,“不久就会迎来下次涨潮,届时,我们期盼着这个乐于助人的地球助我一臂之力,让海水涨得老高,这样,我们就能脱险了。”
说完,尼莫船长又回到鹦鹉螺号的驾驶室中。至于鹦鹉螺号,它被珊瑚虫分泌出来的黏液牢牢地固定在礁石上,一动不动。现在,我们要等五天之后的涨潮才能离开了。
尼莫船长走了之后,康赛尔和尼德找到了我。
“照我看来,这艘船算是变成铁块了,它报废了,只能按斤卖了。”尼德幸灾乐祸地说,“不过,那边是一个岛。岛上有树,树下有陆地动物,那么就有肉吃。我可是吃够海鲜了,想吃点儿陆地上动物的肉。”[21]
听完尼德的话,我转眼看了看康赛尔,康赛尔说:“我同意尼德的主意,先生您能恳请尼莫船长让我们去岛上走一圈吗?我都忘了在陆地上行走的感觉了。先生可以请船长用小艇把我们载到陆地上去。”
“他可能会拒绝我们的请求。”我轻声说,“不过可以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