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都通了话,他们两位领导都着重说了一个问题,要我在会上好好讲一讲,一句也不要落下,一句也不要含糊。每逢大战之前,我们国家体制的优势,就是领导干部始终能冲在最前线,始终是老百姓的主心骨。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们是人民政府,这是我们领导干部的责任。今年是换届之年,最大的课题就是如何甄别干部,如何选拔干部!而现在,汛情就在眼前,这将是对每一个领导干部重大的考验。重大事件之中干部的表现,老百姓和领导都会看得清清楚楚。天灾人祸,这次汛情凡是出人祸的地方,不管是哪一级领导,必须下台!这话不好听,但书记和省长说了,丑话一定要说出来,说在前头!
“作为领导干部,其实最忌讳的就是凡事只看领导的眼色,只揣摩领导的想法,领导重视就重视,领导认为没事,就一定没事。所以就常常有这样一种现象,一个领导出事,下面一溜儿人跟着都出事!还有一些人,包括一些部门的负责人,把当下的换届工作当作自己唯一的重要工作,看得比任何工作都重要。省长和书记说了,这种干部一定不会是好干部,也一定不会是与老百姓心贴心的干部。这样的干部,害人害己,既保护不了领导,更保护不了自己。
“……在工作中,有些人连最基本的底线都没了。有些地方,把学生宿舍建在养鸡场里,甚至把新建的学校建在抗洪防汛备用渠道上!有些水库,泄洪道一直都不通,垮塌好多年了,从来没有整修过!一笔一笔的水利费用,都拨给了与水利毫无关系的投资项目上!更有甚者,一些隐藏巨大隐患的水利项目,比如一些老旧破败,表面风光的水库,一些年久失修,缺乏管理的尾矿库,也可以不管不顾,放任自流。他们明明知道在这些危旧工程的下游,有村落、有旅社、有作坊,甚至还有学校和学生宿舍,但他们就是佯装不知,敷衍了事,或者相互扯皮,推诿卸责。这样的领导干部,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什么是官油子,什么是官老爷,什么是形式主义、官僚主义,这就是!
“今天的防汛紧急工作会,为什么要讲这个?一句话,就是希望大家不要拿着党和政府的权力威望,行个人之私,填个人之利!别嫌我说话难听,我的这些话对你也对我,今天就立下军令状,如果这次汛情出
了问题,出了灾情,我立刻辞职,决不食言!”
杨鹏一边讲,一边扫视着会场,隐隐约约之间,他渐渐意识到今天的脱稿讲话效果不错。该讲的应该都讲到了,想不出还有什么遗漏和缺失。既讲了存在的要害问题,又讲了应该如何积极应对和快速采取措施。还特别讲到了这几天自己亲身亲眼发现查验到的风险,还有各类危害性极大又不易察觉的隐患。包括许多平时见怪不怪的情况,尤其是那些有着极大的潜在危害,但大多数人却熟视无睹,漫不经心,甚至得过且过,敷衍了事的现象,让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高度警醒。豆子炒熟大家吃,打破砂锅一人赔。既充卖瓜先生,又当吃瓜群众。这种干部,在目前的干部队伍里不在少数。特别是在换届期间,人事问题已逐渐明晰,提拔谁,重用谁,调整谁,口口相传,已无人不晓,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会让泄私愤,看热闹,以至躺倒不干、不作为的吃瓜干部越来越多。这是一种换届病,而且是最常见、危害性也最大的一种病。
这些平时想讲而不好讲,不想讲,不便讲,甚至不能讲的话题今天居然脱口而出,而且讲得里外透彻,一览无余,把一些干部表现的老底也翻了出来。
讲到后来,讲到各市的防洪筹备、计划和措施,杨鹏几乎烂熟于心,各种数字数据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讲得明明白白。尽管过去这方面下来得少,调研得少,但这次的确很幸运,不仅提前下来了,而且把很多问题也摸清了。有理有据,知根知底,并把一些负面情况翻了个底朝天。虽然话语不重,口气不狠,但字字如箭,箭箭都直中靶心。
会场十分安静,大家的脖子都伸得很直,眼巴巴地看着杨鹏在讲台上声色俱厉,讲出了那么多真凭实据的问题,个个好像都担心杨鹏举例求证时,把自己的名字直接点出来,或者把自己管辖的那些自己也不清楚、也不了解的工作范畴的问题拉扯出来。
有的放矢,才会有效果;揭出问题,让大家知道问题的利害,这才是一个有效讲话的起码标准。
讲完了,良久,会场才发出一阵掌声。
十分热烈,长时间的鼓掌。
这时杨鹏很谦和地站了起来,并向大家深深一点头:
“拜托大家了,谢谢!”
同时杨鹏也再次意识到,他的这次脱稿讲话,应该讲得很到位,很成功。
精彩,务实,接地气,有效果,也有分量。
杨鹏长长地舒一口气,感觉这次会议应该是解决了问题,也凝聚了信心,指出了方向,鼓足了力量,是一次非常积极的战前动员。
很圆满,也很顺利。
主持会议的副秘书长赵忠泽十分兴奋,嗓门也十分洪亮,正在做会议的最后总结。
杨鹏下意识地打开一直振动的手机,随意瞟了一眼。有一条夏雨菲的信息。
杨鹏禁不住打开看了一眼。
杨鹏,临锦市水利局局长张亚明昨晚被免职,由副局长吴辰龙正式主持水利局工作,你知道了吗?他们与你通报商量过吗?
杨鹏不禁一震,顿时愣在了那里。
难怪,他今天一直没有看到张亚明局长的身影。
怎么回事!
一项重大的人事变动!
自己竟毫不知情!
一直到副秘书长赵忠泽宣布散会前,询问他还有没有其他要讲的意见时,他都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