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三个呢?”
“一个疯了,整日喃喃背诵三代之前的家训;另一个藏身西北荒漠,靠牧羊维生,拒绝一切联络;最后一个……”她看向我,“就是我。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日记本,翻开第一页,将那行献词指给她看:“此书献给所有不曾被提起的名字。”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
“你知道吗?”她哽咽道,“我们这些人,连墓碑都不敢立。家族忌讳提及‘守音’二字,怕引来光藤追查。可今天……我第一次觉得,也许真的有人愿意听我们说话。”
我握住她的手,掌心命环微热,共感能量悄然释放。刹那间,无数碎片涌入意识??
我看见七座偏远山村的小屋,每间屋里都挂着同一幅刺绣:一盏灯悬于古树之下,下方写着四字箴言:“声以载魂”。
我看见年轻女孩跪在祖坟前,割破手指滴血入土,发誓永世不婚不育,以免血脉污染声码纯净。
我看见暴雨夜,一名男子背着昏迷的女儿狂奔数十里山路,只为赶在子时前让她听完母亲哼完最后一遍小调。
这些都不是历史档案里的内容,也不是心语林公开记录的一部分。它们是被刻意抹去的代价,是文明背后沉默的基石。
当我退出共感时,已是满头冷汗,双腿发软。
“这就是你要写的书的内容。”她轻声道,“不只是失败者的故事,更是那些主动选择失败的人。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为他们相信,有些记忆值得牺牲,哪怕无人铭记。”
我点点头,重新坐下,拿起碳笔。
第二章,我写下:
>**“阿兰婆,生于1932年,卒年不详。
>她是第五代守音人,却从未正式受封。
>因为在她二十岁那年,日军攻陷滇西,全村逃亡途中,她为保护族谱,独自引开敌军,最终消失在怒江峡谷。
>三十年后,有人在峡谷深处发现一面石壁,上面刻满了那首小调的变体旋律,用的是失传已久的女书。
>考古队认定是民间遗存,无人联想到她。
>可每当月圆之夜,附近的村民都说能听见歌声,轻轻飘荡在江面上。”**
笔落之时,“小满”的一根枝条忽然垂下,叶尖轻轻触碰纸面。一瞬间,整棵树的墨色纹路亮了起来,如同血管中流淌起星光。紧接着,营地四周的空气微微扭曲,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篝火余烬旁浮现??佝偻、苍老,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孩子们惊叫着跑过来,却并不害怕。一个小女孩甚至伸出手,轻轻拉住了那虚影的手。
“奶奶?”她怯生生地喊。
我没有阻止。我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共感错乱。这是回应??来自遗忘海深处的灵魂,因这本书的诞生而获得片刻显形的机会。
当天下午,沈眠再次来电。
“我们定位到了西北那位守音人。”她说,“他在敦煌附近的一片戈壁滩放羊,用羊群排列特定图案来记录每日星象变化。他最近画了一个符号??和你在谢昭墓中看到的铭文一模一样。”
“他知道我要来了。”
“不止如此。”她语气凝重,“卫星监测显示,过去七十二小时,全球共有三十七处心语林节点出现异常共振,频率恰好匹配母亲小调的基音。这不是自然波动,是有人在主动唤醒。”
“是谁?”
“还不确定。但我们截获了一段加密广播,来源指向南极洲边缘的一个废弃科研站。信号反复播放一句话:‘灯应由觉醒者执掌,而非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