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钰缓慢地摇了摇头。
她贴上门的手忽然用力,伴随着声轻微的“吱呀”声,青钰走了进去。
她抬起下巴,露出倨傲的神情,转身与双漆黑的眸子隔空相遇。
第四十章
窗外清风飒飒,林木沙沙而动,鸟雀声渐远,白云漂移,遮蔽暖阳,霎时透光的狭小斗室变得片阴沉。
只有青钰头上的金钗熠熠生辉,昭示着滔天的权势富贵。
废太子李昭允端坐在炕边,身洁白锦衣,青丝被丝不苟地束起,只是手脚俱被铁链锁着,昭示了他的困窘。但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仍旧温和疏淡,气质清冷,风姿秀美,漆黑的眸子看不出半分情绪,只这样淡淡地打量着她。
许久,他微笑道:“你来了。”
青钰颔首,“我来了。”
“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哥哥。”
“任何无书不得擅入宗府,包括宗亲。”李昭允柔声道:“阿钰,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她全然不在意他的提醒,只兀自拂袖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抬头看着他,嘲讽道:“哥哥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
屋内不曾点灯,借着微弱的天光,这么多年来,青钰头次好好打量着自己这位哥哥。
最后次见他,是他手戴镣铐的样子,他在她的奚落下登上了马车,背脊依旧挺得笔直。身为败者,他神态冰冷,被人轻践侮辱,从高处跌落尘埃,还在努力而徒劳地保持着那份骄傲,实在令人觉得可笑。
他如今变了些。
脱离了权势的熏陶,他的眼神宁和不少,重新变回了气度高华、处变不惊的模样,棱角分明的脸半隐在黑暗,眸子像是最剔透的黑琉璃,尘不染,干净而柔和,好像不会再有什么外物可以动摇他半分。
也是,被关押在这里三年,若没有非同常人的心性,定会发疯的。
青钰上下打量他,笑道:“哥哥看起来瘦了不少,怎么,这里的侍卫没有伺候好你?也是,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做起阶下囚来,滋味肯定很难受吧?”
李昭允叹了声,“阿钰,你还在恨我。”
青钰脸色微变,冷笑了声。
她抬了抬下巴,冷笑道:“从前恨,但是现在,我不恨你,个低贱的阶下囚,没有让我恨的资格,你从前决定要对我下手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李昭允微微敛目,长睫低垂,缄默不语。
她见他不说话,心底蓦地腾起股极致的怒意,拂袖起身,快步走到了他跟前,伸手拽住他的衣领,俯身冷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无可辩驳了?被至亲背叛的滋味如何?你给我说啊!”
男子衣衫单薄,身形消瘦,被她如此拽,便顺势抬起头来。
他淡淡道:“你说这么多,分明就是还没有放下,我日不死,日难消你心头之恨。”
他越是神色平淡,越是将她激怒,他是她的哥哥,何其清楚妹妹的性子,看着她阴鸷的眼神,便知她对自己恨到了骨子里。
她金钗云鬓,盛装而来,向他炫耀示威,想将他踩在脚下,看他痛哭流涕,后悔莫及。
青钰微微喘着粗气,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她却忽然奇怪地笑了声,放开了他的衣领。
她不能失态,她现在是胜利者,胜者对付手下败将,有的是办法折磨他。
她慢悠悠地重新坐了回去,拍了拍手,外头的侍卫闻声,将手的托盘送了进来。
李昭允转目看去,眸色微动。
那托盘上,排排罗列着各种刑具,皆是微小之物,折磨人于无形,又不容易让外人察觉分毫。
青钰微笑道:“我的好哥哥,选样吧。”
……
章郢那厢跨出公主府邸的大门,宗临已飞快地迎了过来,焦急道:“属下怕被公主认出,实在只能等在府外,世子快回去看看吧!大事不好了,属下方才才得知,王妃昨夜连夜召见了属下的兄长!”
章郢闻声,眼皮跳,狠狠皱眉道:“你说什么?!”
宗临的兄长宗扈,曾是平西王府的家奴,因骨骼清奇,能善武,年少便能以敌百,甚为勇猛,三年前平定姜淮叛乱,战功卓著,鸣惊人,随后又几次镇压哗变,战功彪炳,如今正任淮安军军统帅。
平西王章遂虽在开国之初就被收回了节度使的位子,改封王爵,但说白了,整个青豫地区暗的节度使仍旧是他,本地刺史贺敏表面上由朝廷敕封,实际上也是章遂举荐的人,宗扈对平西王家万分忠诚,更是从小伴章郢长大的,如今王妃召见,自然会立刻去见。
但……这个时候召见宗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