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她又唤,尾音微微上翘,撩拨心弦。
“阿钰急什么?”
君延一笑,转身端起雕着阴阳双喜的白银酒壶,往那合衾玉盏中注满,端起,走到她的面前,将其中一只递给她。
他的眸子溢满神情,目光热切得仿佛藏了一簇燎人的火,凝视着她:“合衾之酒,饮下它,你就是我的人了。”
青钰撑手坐起,双手接过那酒,看着他,坚定道:“青钰余生,绝不负君。”
“白头到老。”
“白头偕老。”
二人相视一笑,交臂碰头,一齐仰头饮尽。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他眸光闪动,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掌心滚烫,一如她此刻之心。
溶溶夜色,红烛滴泪,锦绣罗帐落下,盖住了温柔春色。
……
青钰把最后一点纸钱烧尽,便站起了身来。
还未转身,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群手拿长刀的官兵从山林里蜂拥冲出,顷刻间便将青钰团团围住,刀尖泛着冰冷的寒光,直直指着她。
青钰平静的眉眼,一刹那阴寒至极,她猛地转身,怒视着缓缓走过来的人。
南乡县令高平。
南乡是偏僻之乡,天高皇帝远,加之上头刺史毫无作为,官官相护,此地更是无人管辖。高平本是区区九品芝麻官,是个连京师都不曾去过的庸才,却在此地与当地商贾合作贪污,只手遮天,不知草菅了多少人命。
几日前的一幕幕又再次闪烁在青钰的眼前。
南乡频发蝗灾,百姓难以吃饱,官官相护,克扣粮食,君延为此十分不满,一心为百姓请命,却被这高平屡次欺辱阻拦,甚至动用了武力,企图恫吓君延,让他罢手。
在那个深夜,君延负伤归来,青钰见他背上刀痕狰狞,直接吓得哭了起来,给他上药时,连手都在抖个不停。
“高平乃颍川高氏一族的庶子,沾亲带故,以高氏恐吓我。”君延忽然开口。
清夜幽幽,四方寂静,青钰停下了手,深深地凝望着他的侧脸。
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水眸的光倒映着一片烛火,君延伸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掌心的温热传达到她的手背上。
他回视着她,淡淡道:“阿钰,你可知,两年前我为何会突然离家?”
“夫君说过的,是家中束缚太过,夫君不愿受拘束。”
“这只是其一。”君延微微一笑,气质一如既往地清雅矜贵,“其二,便是如今朝中的明争暗斗。”
“我父乃是多年老臣,亦是开国有功之臣,但两年前,太子与齐王夺嫡之争惊天动地,朝中党争严重,两级分化加剧,各大士族趁机牟利,各怀心机,奸人无恶不作、耀武扬威,忠臣备受迫害,甚至被诬满门。无人为百姓着想分毫。”
“那年,我父亲因被牵连入朝中党争,也受到了弹劾,他这些年多韬光养晦,绝无半分弄权之心,惟愿家族无恙,安享晚年。先帝年迈昏聩,受小人谗言,以为我父亲心生反心,便一心要杀我父亲,表面上虚与委蛇,实则暗中杀机四伏,甚至命人召我入朝为官,以此为筹码要挟父亲。”
“当时我年少纨绔,不知朝中争斗,我父亲知我此行必凶多吉少,便让我远走离家,保全自身安危。覆巢之下无完卵,倒不如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