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总和团圆相系,自月饼“已签收”后,徐绍寻一直抱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望,期盼能从父母那里收到只言片语。
中秋当晚,徐绍寻屡次查看手机,看一眼又把手机放下。林余看在眼里,轻声问:“没有松动吗?”
“没回消息。”不管是早上发的祝福,还是晚上发的月亮照片,全都有去无回。
徐绍寻又说:“不过他们肯定看了。月饼也收了,算松动吧。”
林余沉默片刻,道:“我当时应该拦住你,不应该说的。”
徐绍寻马上说:“没什么不应该……不要这么想,更不要觉得是你的错。没人有错。”
林余没作声,依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绍寻拉拉他的手,说:“看我。”
林余依言抬眸。
“我从来没后悔过和爸妈坦白。”徐绍寻认真道,“这就像……你选择了一种生活,必然会错过另一种生活,但这无关是非对错、应该与不应该,只是选择的结果而已。出国留学也要背井离乡啊,可这也不是留学的错。”
徐绍寻强调道:“不管怎样,你别往身上担啊。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过了几秒,林余才有些怔忪地、很慢地点了下头。
徐绍寻道:“说话。”
“我知道了。”林余说,徐绍寻没有满意的样子,林余就又说,“记住了。”
“你就是……心思重。”徐绍寻很轻地叹了口气,但并没有抱怨的样子,说,“我只想你过得开心。”
“放心。”林余说,“你做到了。”
再收到徐立阳的电话已经是冬日了。
那时虽然理论上是下班时间,但离他真正下班还早。徐绍寻看到来电人的时候非常高兴,急急忙忙要接听,生怕晚接一点就挂断了。
徐绍寻道:“爸。”他的音调上扬。
徐立阳有几秒没出声。
徐绍寻只当是徐立阳不擅长低头,都想好怎么哄了,却听对面叫了他一声:“徐绍寻。”
那声音比他记忆里的疲惫得多。
“你妈妈住院了。”
徐绍寻听到子宫肌瘤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不好的猜想蜂拥而至,待听得是良性肿瘤、常见病、微创、手术已经做完了没问题,停摆的思绪才重新运转。
徐绍寻匆匆道:“我现在过去。”他大步流星往外走,忍不住抱怨,“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徐立阳跳过了这句不答,只说:“过来注意点,别惹你妈妈生气。”
“她想你了。”徐立阳说。
医院的电梯开合慢,又层层停,够徐绍寻查很多东西。
徐立阳没有骗他,子宫肌瘤虽然挂了肿瘤的名,但确实不算严重的疾病。徐绍寻查到子宫肌瘤是妇女的高发病,瘤体小的甚至不需要手术,也查到心情和子宫肌瘤密切相关,忧思郁结会加剧瘤体的增大。
陈兰还能因为什么忧思郁结?
他说的那句“现在才告诉我”徐立阳没回答,可徐绍寻也不是不懂。他了解陈兰和徐立阳,迟迟不告诉他就算有一半是置气,另一半也是不想他担心。就连熬不住了,实在想念,选择的时间也是下班时间,避免打扰他工作。
“做完手术”……徐绍寻想,大概是疼得难受。
他循着徐立阳给他的病房号,推门进去。
病床半摇了起来,陈兰枕着枕头,却虚弱得仿佛是陷在被褥里。她穿着病号服,脸上缺乏血色,显得苍白。陈兰寻声望向门口,看到徐绍寻,只是对他轻微地笑了笑,好像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傍晚,徐绍寻上学归来。
陈兰轻声说:“过来了。”
那么久的苦痛与想念,也不过这三个字而已。
陈兰和徐绍寻心照不宣地避开了矛盾话题。徐绍寻每天都来,帮陈兰翻身、按摩腿部,陪着她下床活动。有时不需要做什么,他就在床边用笔记本办公,和陈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好像他们中间并没有横亘着那条无法达成一致的罅隙。
又是几日,隔壁床出院了,徐立阳也去办出院手续。两人间的病房房门紧闭,一时就剩下陈兰和徐绍寻两个人。徐绍寻本来说他去办手续,被徐立阳按下来了,徐绍寻就有所感觉,大概是陈兰想和他单独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