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儿如何脾气秉性,她最清楚不过。
家中溺爱娇宠,惯是个不受气又没什么筹谋算计的。
从前小打小闹,家门显赫,她和哪家格格闹得不愉快,只凭家中袒护,便能安然无恙。
她本想著將仪欣多留两年,再嫁给母家钮祜禄氏嫡次子,总归亲舅舅不会欺负自家孩子,只要富察氏不倒,便是锦衣玉食安稳和乐。
可谁知,造化弄人。
女人啊女人,尤其是宗亲大族的女人,幼年时靠家族荫蔽,嫁人后便要倚仗夫君庇护,今晨得知昨日仪欣和皇长孙有些齟齬,她实在担忧,后宫宗室太多腌臢手段。
况且,圣旨赐婚没有休妻,只有……亡妻。
“仪欣,在雍亲王府要听王爷话。”
钮祜禄氏声音渐渐轻了,揽过仪欣肩膀,轻声耳语叮嘱,“你阿玛和兄长们在你身后,王爷会善待你。”
她没有说得很明白,朝堂上的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额娘,你放心吧,谁会不喜欢我呢?”仪欣骄矜蹭了蹭钮祜禄氏的肩膀。
钮祜禄氏无奈笑著,又温柔摸摸她的头,仪欣就是被夸著哄著长大的,“好,谁都会喜欢我们仪欣的。”
唯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
仪欣是在荷盛开时节出嫁的。
惠风和煦,万物崢嶸,景云凌空,抬头见喜。
仪欣如同小孔雀一般从天蒙蒙亮就被捉起来装饰。
鸞鸟於飞用金线勾勒在正红嫁妆上,襟卦背后栩栩如生绣著金色凤凰,仪欣头戴五头鸞凤釵,金色大拉翅鸞鸟衔著大颗明珠。
她小脸莹白,身量高挑,盈盈一握腰间掛著宝石蓝福络,眼眸含秋水,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灵动懵懂如山间落雪时节莽撞的小鹿。
全福老人为她簪发梳头,吉祥话流水般喜气洋洋说出来。
“哎呦,老身给这么多格格梳过头,就属富察格格这面相最显富贵荣华。”
钮祜禄氏握著女儿的手,任凭看她一眼就想哭,她的女儿,她捧著抱著疼著捨不得让受一点委屈的孩子,竟然也要出嫁了。
“额娘,王府同富察府离得不远的。”仪欣弯唇劝慰。
“是啊,额娘,小九三日后就回来了。”
仪欣的嫂嫂们温声劝慰。
“吉时已到!”
內务府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离別。
富察府朱漆大门前,八盏鎏金喜灯轻轻摇曳。
鼓乐骤然响起,十六名轿夫肩扛八抬红绸喜轿,轿顶缀著鎏金金凰,凤眼嵌著东海珍珠。
胤禛一身玄色蟒袍,腰间玉带缀著亲王名佩,矜贵沉稳坐於马上,注视著仪欣缓缓向他走来。
他下马握住红绸,下意识握住她的胳膊,她今日穿了盆底,嫁衣头饰繁琐,站著应该会累。
“王爷……”仪欣以明珠蚕丝团扇微微掩面。
“嗯。”胤禛轻轻应一声。
“妾身…紧张。”仪欣声音很轻有点颤抖。
“不怕,本王在这里。”
说出这句话,胤禛一瞬间情绪泄洪般漫灌脑海,心臟如同杂草般疯长,眼眶好似要浸出热泪,他垂了垂眼睛掩饰情绪,换一只手握住红绸,戴著佛珠的手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带著她慢慢走向轿輦。
“我们要成亲了吗?”仪欣感受到男人手掌温热,感受到他的拇指轻轻安抚她的腕间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