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乍一看是黑色的,再一看,又是五彩斑斓的。
他使劲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确是黑色的,黑色里隐隐看得出是一种暗红,并不是真的黑,只是牢里太黑,月色显的。
李羡停止了挣扎。
这夜里,不知如何下起雪来了。
才十月份呢。
冯凭站在殿外丹墀前,望着宫阶下大雪飞舞,白茫茫席卷了天地。
雪远看着像雨,像雾,近看却是透明的。她扭头看着宫门处悬挂着的琉璃风灯,只见那雪花在宫灯的照耀下,反射出灯火的颜色,好像有无数冰冷的火花在昏黄的光线中飞舞,光明、辉煌而灿烂。
她感觉这景很美,便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她伸手去接那坠落的雪花。
这景物,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
是拓拔叡。
这里曾是他的寝宫。
大雪飞舞中,他从身后走上来,拥住她的肩膀。她转头看过去,对上他那张年轻明媚的笑脸,两人身体相偎,脸颊贴在一起。
而今太糟糕了,总是想起往事。
李益抱着李羡的尸首一夜。
他一动不动,眼睛也不闭,只是仰着头,背靠着冰冷的牢室,目光死死盯着那对面墙上的一个斑点。尸体在冷却,越来越僵硬,死人的身体紧贴着他胸膛。他在生死之交的空隙里挣扎徘徊,等待沉沦,他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唯其如此,才可以不发疯。
这一整夜,没有人发现牢中的异样。
狱卒只在几丈远处,也未曾察觉到里面的动静。直到天快亮时,拓跋泓亲来狱室中,派人打开牢门,才发现李羡已经死了。
死了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李益身上红一块黑一块的,全是干了的血,他仿佛没察觉似的,只是抱着李羡的尸呆。狱卒吓的连忙要上前去将尸首移出来,他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地开了口:“左右这里已经是将死之人了,烦请不要打扰,让我们兄弟多呆一会吧。”
拓跋泓站在牢室外,没有进去。
这个人,没有忠心的。
拓跋泓知道,李家兄弟,都没有忠心。士人自以为是的清高,绝不真心俯就任何人,哪怕死到临头,也要保留颜面,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人是有弱点,需要害怕的,没有弱点,什么都不怕的人,无法为君王所用。无用则弃。
人各有命。
他转过身去,缓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