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具身体里的破损,连见多了诡异躯体崩坏的他,都忍不住攥紧了竖琴弦。
打个比方,人类的身体该是瓷娃娃——精致,易碎,藏著牵一髮而动全身的精密肌理;
诡异的躯体则像粗糲的石头——丑態毕露,却硬得能抗住磕碰、耐住侵蚀。
可沈明祈不是。
他的躯体底子早被磨成了石头的质地,偏又在外面勉强粘了层碎得不成样的瓷片。
石头的粗糲裹著瓷片的残角,內里的损伤早浸到了肌理深处,稍碰一下都像要彻底散架。
这模样看得卡里洛指尖发紧——哪有人能把身体糟成这样?
现在却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清醒思考、按时吃饭,连人类的外形都维持得丝毫不差,没有半分诡异化的痕跡……
简直是天赋异稟到离谱。
“如何?”
沈知安在旁边的阴影处,注视著沈明祈。
卡里洛停下了演奏,“……已经完成了修復,之前【王】您封印住的记忆已经被我解开,並用另一段记忆替换掉了……只是,在他体內,我没有找到別的意识。”
沈知安微微眨了眨眼睛,“……这样啊……既然找不到就暂时算了。”
就像藏起来的蚊子一样,刻意寻找的时候,会藏到最隱秘的地方,但是过了一会儿,就会自己飞出来,自寻死路。
“倒是你,”沈知安终於转回头,目光落在这位旧情人身上,语气里没什么波澜,
“终於想清楚了?”
这是她开口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位旧情人。
对方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美貌藏著韧劲,哪怕站在她面前,脊背也挺得笔直,半分没弯,连指尖握著竖琴的力道里,都透著不肯服软的劲。
“我……”卡里洛张了张嘴,声音音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个模糊的音节,眼底的犹豫像团化不开的雾,连呼吸都跟著发紧。
“若还在犹豫,不用逼自己给我答覆。”
沈知安指尖轻轻抵著桌沿,指尖的凉意透过木质桌面漫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旁人的事,
“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就料到会有今天——你会叛离,本就不在我意料之外。”
卡里洛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下,抬眼看向沈知安,眼底多了点复杂的光。
“但你得想清楚,”
沈知安的目光沉了沉,字句都透著不容含糊的清醒,
“要是想彻底和我一刀两断,从此各走各的路,我尊重你的选择,也会放你走,绝不拦著。可若还想留在我身边——”
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层冷意,“你该清楚,『叛逃之后再回头,要付出什么代价。”
空气瞬间静了下来,连窗外的风都像停了。
两个选择像两块沉甸甸的冰,压在卡里洛心头:
一边是彻底割裂的“生路”,从此与沈知安再无牵扯;
一边是带著未知代价的“归途”,要为曾经的叛离买单。
哪条路都没有余地,分明是把他架在了两难的悬崖上,往前往后,都难有退路。
可他,早就做出了选择。
当卡里洛选择踏入人类世界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