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她一路都在想着傅一打来的那通电话,到底是有何含义。
她做过千万种设想,却始终没想到后来的结局会是那样,像是一只残忍的手,狠狠地撕开了她这些年的伪装。
让她狼狈不堪,无法躲藏。
那一夜,方星岛早早就接到傅一的电话,照旧是在博陵大学见面,然后开车去吃饭。
“我们要去哪里?”方星岛不知傅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不问,他就不说,好像多说一个字会死一样。
“小北楼。”
小北楼是博陵有名的中餐馆,就在市区,但环境更适合家庭聚餐或同学聚会,所以她又多问了一句:“就我们俩?”
“和舅舅一家。”
“啊?有什么事吗?”
傅一的心情好像不错,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也没表示不耐烦,只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能有什么事?”
方星岛专心地开车,心里乱糟糟的。她想问傅一这场戏还要演到什么时候,要是穿帮了怎么办?可自己几天前才利用了他一次,总不好马上就过河拆桥吧。
傅一也在想这事。
舅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他回去吃饭,他向来能推就推,而这次他又点了方星岛的名:“你和小方正在交往,晚上就带着小方一起来吧,将来总归是一家人,多熟悉一下也好。”他原本想要照惯例拒绝,却在临挂电话的时候答应了。不带方星岛过去,拒绝多了,舅舅说不定会起疑心,到时候又逼着他找女朋友相亲不更麻烦?比起别的女生,方星岛至少不那么令人讨厌。
两人各怀鬼胎,一路也没多言,一直驱车到了酒楼。
刚进了包厢,方星岛就感觉不对劲。
虽然傅一舅舅还是一脸和善笑脸盈盈,舅妈也是恰到好处的热情状,但她觉得不对劲。若是往常,见她进门,曲悠扬肯定噘嘴发脾气,可这一次,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像在等待一场好戏的发生。
居然还给他们倒了水。
傅一也觉得奇怪,直接就问出口:“你今天吃错药了?”
曲悠扬被这么一激,惯性地准备发作,又看了方星岛一眼,心情很好状地说:“我今天不和你计较。”
方星岛觉得今天的曲悠扬诡异得很,尽量避免和她发生正面冲突,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这颗定时炸弹还是突然爆炸了。她在大家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啊哟”了一声,从包里翻出几份旧报纸甩在了桌面上:“我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几张旧报纸,里面有个人长得和你可像了,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特意带来给你们看看。”
那是她那天去医院的意外收获。
从诊室离开后,有个小护士拉住了她,问了很多关于方星岛的事情,甚至透露了前几天有人在医院闹过一场的事。方星岛是博陵大学毕业的,她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又有心去找,很快便有了收获。
仅看了一眼,方星岛便觉得头皮发麻,头重脚轻——那是三年多以前的报纸,报纸上方星岛的名字已经改成化名,但配上她模糊的照片和“方某”这样的化名,一切都已有所指,有心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方星岛看着报纸上“花季女生悬崖丧生,意外还是谋杀谁能言清”“爱恨情仇一朝尽,悬崖之死谁之过”等危言耸听的标题,她想要解释,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像置身于深夜的海水之中,手脚沉重而冰冷。当她看清报纸上的字的时候,她便发觉自己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到曲悠扬眉飞色舞地说着话,看到傅一舅舅舅妈凝重而尴尬的神色,看到傅一突然紧蹙的眉头,什么都听不见。
他们明明置身在同个空间,她却感觉距离万般遥远。
她慢慢地起身,却被椅子绊了一下,差点就五体投地,还是傅一拉了她一把——他的手滚烫炽热,可她却觉得冷。
这种冷像寒天腊月被当头淋下一桶雪水,从里到外都是冰冷的,让她一遍又一遍地发颤。
可现在,明明是酷热难耐的八月。
也是他这么一触碰,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满世界的喧嚣铺天盖地袭来,曲悠扬的声音尤为刺耳。
“这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的人和她长得好像,也姓方。”
“喂,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在这纷乱中,傅一并没有开口,他的手仍旧握着她的手腕,感觉到她的恐惧、愤怒和无助。
她的眼眶是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晃动,终究没有落下来。方星岛觉得自己表现挺好的,甚至能礼貌地和他们告别:“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可傅一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她走一步,他便跟着,一直从包厢走到了大马路,她甩了几次没甩开,忍不住对着他歇斯底里:“你放开我,要知道今天被你叫来是这样的结果,我还来干吗!你当我好欺负吗?把我叫到这里来羞辱有意思吗?你放开我,不然我报警。”
不知是她的表情太过惨烈,还是她的威胁奏效,傅一闻言竟真的放开:“我不知道曲悠扬把那些东西弄来。”
“我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