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给我追,当年他们就是仗着装备好、火力猛、机动性强,还有海空的绝对优势跟我们装,可不一样被打得稀里哗啦?”
上了下坡路,老外的大面包屁股已经渐渐远去成“旺仔小馒头”,可于副司令还在不依不饶地骂着,一步不停地追着,看那意思,今天不赶到“敌人”前面抢占“摩天岭”那是誓不罢休。
2
“嘿嘿,小李子,我说什么来着?钢多气少,小毛驴拉车没长劲。当年他们就是这个熊色,离了车就是他妈一群猪。”于副司令大声向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李喊着,跟打了大胜仗似的,兴奋爽朗的笑声又震落了几颗银杏和一大片枫叶。
老外的车胎撒了气,估计没把这坐标高只有几百来米的山太当回事,打气筒之类的修车工具一定被放在了旅馆里。他束手无策,行囊置地,高大笔直的身躯杵在那儿发呆,像泄了气的车胎,一脸苦相,眼巴巴地盯着刚才的竞争者,现在的“胜利者”,带着几分懊丧,表情很复杂,还夹杂一些不服的意思,既不服输更不服老。
于副司令有意放慢了脚步,用那双被称作“瞎子”的眼睛放射出耀人的光芒,迎上了老外的蓝眼睛,轻蔑地嘴巴上翘,似笑非笑,其实心里边早就乐开了花,像个孩子似的幸灾乐祸。
老外也被于副司令的轻蔑嘲笑激怒了,他举起双臂跟做广播体操似的使劲活动了几下筋骨,骨骼磨擦出几声“咔咔”的动静,像是在示威。又左晃右晃了几下脖子,带动着那黄白毛的脑袋也跟着拨浪鼓似的晃了几晃,脑袋和脖子的接合部又出现了几声“咔咔”。这回听得较真切,不是示威,可能是颈椎病、关节炎之类的犯了。热身结束,老外很麻利地一只手拎起地上的背囊斜扛上肩,一只手推起那辆“斯波兹曼”紧追着于副司令和小李的屁股开撵。
于副司令狡黠地看了一眼小李,又向前拱了拱嘴,意思不说自明,“给我走,溜死这个老鬼子”。从上山开始,他的所有动作语言,都跟一个孩童别无二致。
“老鬼子”还真不白给,背包推车,属于负重行军,比于副司令他们的轻装前进难度大得多。所以于副司令领着小李也不快走,就在他前边两步远的地方晃悠,两个屁股都不大,但也夸张地一扭一扭,戏耍一般,也把“丑陋”扔给后面气哼哼的“老鬼子”。
“小李,快走。”于副司令突然加快了脚步,神色紧张起来,把小李都吓了一跳,心说:“首长今天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平时的冷静沉稳大将风度都哪儿去了?从早晨到现在就没正常过,比‘于半仙’还不正常,这是在玩儿龟兔赛跑啊?”
把两个老头的竞赛比作“龟兔赛跑”是有道理的,小李也发现了于副司令紧张的原因,还是让他大为惊奇,这“于老头子”到底能给人多少惊奇啊?于瞎子也不瞎啊?居然能抢先发现前方路旁拐弯处的修车亭子。“天啊,老外的瘪车胎很快就会鼓起来,大屁股马上就要再次扭起来,后面一路下坡,‘斯波兹曼’应该比兔子还快,自己和于副司令的两条腿,比乌龟爬快不哪儿去。”小李愁眉苦脸地心理活动一番,还是没办法,谁让自己命苦呢。
老外也像遇上救星似的看到了修车亭子,两只蓝眼睛瞬间发出异样的光彩,连激动带感动,浑身上下不停地颤动。
车胎并没有扎眼,只是气门嘴子出了点小问题,老外没用修车师傅帮忙,自力更生,撅着屁股吭哧了十几下,车轮子马上像生了气的癞蛤蟆,再次溜鼓溜圆,达到完好状态。
于副司令知道坏菜了,采取“笨鸟先飞”战术恐怕也无济于事,充了气的“斯波兹曼“比笨鸟要快得多。正愁着没办法,突然听到后边传来老外与修车师傅的争执声。
“TwoTuan。”老外伸出两个毛茸茸的手指,在他的印象中,中国的打气费都是两块钱价码。
“NoNo,TwoshiYuan。”敢情修车的也明白几句外语,连比划带喊,夹着汉语拼音,两只手均握成拳头在老外面前晃悠。沟通应该没什么问题,“国际通用哑语”加上拼音式外语,老外很快明白是管他要二十元人民币。
“操……你……妈!”纯正的中国国骂。老外扔下两块钱硬币飞似的骑走了,把修车师傅气得在后面蹦高地叫喊,国骂随着山风一路追着斯波兹曼。
于副司令和小李都被逗乐了,从骂声中听得出来,老外居然有着深厚的汉语基础,字正腔圆,丝毫不比修车师傅逊色,应该是东北口音。
3
“该死的商业化运作,连参观‘抗美援朝纪念馆’都要收门票钱。”来到鸭绿江畔英华山麓的游人们差不多都会情不自禁地从心里冒出这句话。很多人一听说收费参观,立马像被火炉烫了,“刷”的一声将手和身子同时缩了回去,跟质量过硬伸缩自如的抽屉似的,
动作那叫一个快。
应该不是五十块钱门票太贵的问题,也不能说不进门参观纪念馆,就是思想落后境界不高。要怪只能怪那美其名曰的新概念,原来叫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现在又叫“红色旅游”。估计多数人来到此地是为那即将或早已忘却的纪念,而如今跟旅游扯在一起,着实让人觉得这钱花得窝囊。
“‘红色旅游’,真能琢磨,亏他们想得出来。旅游嘛,就是旅游,自然是游山玩水,一番休闲的情致,还带有一些闲逛的意思。建纪念馆当然是好事,可一旦让红色沾了‘铜色’,那就另当别论了。人家来到大型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那就是要接受革命传统教育。没听说受教育接受说教还让自己掏钱,倒找钱应该还差不多。”于副司令心里略微有一丝不快,连他都觉得这纪念馆不该收费。当初建馆的时候,军区赞助了一笔钱,军区党委可是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如果早知道收费经营,还不如不站出来大力支持,哪怕缄口不谈,那笔款项也落不到纪念馆的账上。
“妈的,现在的人都怎么了?如果长眠在异国他乡的英烈们知道现在用他们的壮烈,用他们的牺牲作为赚钱的手段,还不气得从土里钻出来?”于副司令未及进门参观游览,先抒发了一番对铜臭的愤恨。可是没办法,过去很隐讳的事情,现在都明目张胆地在嘴边随便地溜达,不光商人们,只要是个人,谈十句话就得有九句是谈钱。说得有些夸张,不过人们头脑中对钱的向往一旦开了窍,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波涛汹涌,想憋回去可没那么容易,谁还管土里边的人怎么想。
在心里骂了几句,于副司令稍稍消了点气,本来想把纪念馆馆长找来问问,可又觉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馆长也不是决策者,他肯定也是一肚子苦水,见了也是白见,那些话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一顿血泪痛诉。什么运营那个难啊,不是为了钱啊,一大片园区需要维护啊,上百的员工等着养家糊口啊,反正说来说去不外乎一个钱字,如果不收费,这个馆就得作废。
“走,去那边看看。”于副司令没有继续向人迹罕至的收费口走,而是向小李挥了下手,指示着另一个方向。
小李不再服从,把手里的相机挂在胸前,腾出左手拍了拍自己腹下的小黑皮包,意思是说:“首长,没问题,咱有钱,不就五十块的门票吗?除了咱们俩,还能带一百个人进去。”
于副司令冲小李点了下头,对他的准备工作表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