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唐修衡拱一拱手,举步离开。
陆语相送,期间道:“琴是你的了。稍后我会命人送到沈先生的府邸——是住在那儿吧?”
唐修衡脚步一顿,认真地看着她,“不为难?”
“不为难。”陆语亦是态度认真地道。
唐修衡不再推辞,到了垂花门外,停下脚步,再次道歉:“今日的事,多担待。”
“客气了。聆听你的《广陵散》,可不是谁都有的好运气。”
唐修衡的笑容透着心安,“留步。”
陆语欠一欠身,“多有怠慢,侯爷多担待。”
唐修衡问:“眼神儿怎么这么毒?”
“有些人,看到了,自然而然就知道是他。”
“何时看出来的?”他笑笑地问。
“见到你,就猜出了几分。程夫人出自廖家,你用的是她的姓氏。”停一停,陆语故意道,“说到底,你并没想隐瞒身份。”
唐修衡解释道:“本意只是想借故与你混个脸熟,寒暄几句就说实话,没成想,你没给我那机会。”
陆语盈然一笑,“你既然来了,自然要把琴带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凭你,迟早会制出最好的琴。”
“借你吉言。”因着先前的事,陆语就没刻意在言语间用敬称。他不喜繁文缛节,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相见。
“既然不是外人,那么,请傅先生、傅太太两日后拨冗一见——还有你。”唐修衡取出礼单,“我恩师、师母、内人、双亲给你的见面礼。”
打着送礼的名义登门,却到此刻才让主人家看,也只有他做得出这样的事。陆语神色恭敬地收下礼单,“我就却之不恭了。”
“走了。”唐修衡轻一摆手,举步离开。
目送他远去之后,无忧喃喃低语:“原来真是那位爷啊……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啊?这就是活脱脱的男妖精吧?一点儿也不像驰骋沙场的人……”
陆语、无暇同时笑出声来。
之后,陆语吩咐齐盛,那夏莺千啭送到沈宅。
齐盛还不知道造访的是谁,不免迟疑:“那架琴,您不是说过么,除了唐侯爷,谁也别想拿走。”
“我并没食言啊。”
齐盛听了,双眼一亮,“您是说——”
陆语微微颔首。
齐盛又惊又喜,“明白,明白了。您交代的事,我这就去办。”
此刻的唐修衡,正坐在去往沈宅的马车上,闭目养神。
见面之前就笃定,沈笑山的意中人,必然不是凡俗之辈,意料之外的是陆语的性情与做派。
那女孩子,处事利落直接,且在无形中给人压力:他本意真是用琴做由头跟她混个脸熟,她舍不得夏莺千啭的话,他把春雷、秋笛、冬雪送给她就是——都是爱琴之人,名琴在谁手里都一样,但是春夏秋冬要凑齐整,不然总是别扭。
可她呢,不消多少言语,就柔中带刚地给他摆出了你要么带走要么这辈子都别再提这事儿的局面。他想报出真名实姓的时候,她不给机会,他要是坚持,太跌份儿了,只得随着她的言语行事。
但她也真会缓和局面——譬如他弹琴之前与他的交谈,很委婉地点破了他的身份,方式让人挺受用的。她若不那么做,他必须得承认,局面会让他很尴尬,会小小的栽个跟头,还是栽了也自认活该的那种。
可是,这样,他只有更心安,更愉悦。
沈笑山能添个神仙眷侣,一直都是他和亲友的心愿。要不然,那厮真能活成无欲无求的半仙儿。没什么坏处,可也没什么益处。人么,日子还是热闹一些的好。
到沈宅的时候,霞光满天。
刚下马车,唐修衡就看到沈笑山走来,不由由衷一笑。
沈笑山走到他近前,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拳,“个慢性子,不是早就启程了?怎么走了好几天?”
“又不急着见你。”唐修衡笑微微地回敬一拳。
傅清明、原敏仪回家之后,陆语禀明唐修衡前来的事,轻描淡写地提了提琴的事,末了道:“侯爷说两日后会再次登门,我替你们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