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刚说罢,这群江湖恶人突地有人倒地,随即剩下的人也逐个倒在地上,竟是一个个昏了过去。
“药效终于发作了。”虞立薰无视被这剧变惊得目眦欲裂的长公主,微笑地对着疑惑的沛芙解释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能对我们下药,自然我也能对他们下药。”
是了,一直以来虞立薰除了被刺杀外,被下药的次数还是不少的。尤其是上一次花间客下药,害自己为了抵抗药力伤了元气,沛芙此时想起不禁也觉得有些快意。
虞立薰将手中折扇隔空点着那躺了一地的江湖人士,又道:“鳄龟双煞,赏金人均五千,西域狂魔,赏金一万,还有那……”他将这些人的悬赏身价一一报过之后,用那种平素沛芙觉得十分可恶,此时看着却有几分赏心悦目的笑容叹息道,“算算,这一个晚上,我们便能赚得个盘满钵满,直逼长公主食邑两三年所得了……真是叫人喜不自胜!”
他的话总能把死人都气得活过来,此时更令长公主气得脸上条条刀疤都地活过来般扭动起来,让人不忍直视。
而终于四肢不再麻木的宁浣亭站起身来,缓缓道:“长公主殿下,照今夜情势继续下去已无太大意思,不如还是随我们一同面圣。由圣上来判定,你该如何向那些为你所害的新娘及其家族一个交代。”
能成为宁浣亭新娘的大多为朝廷重臣之女,长公主虽因爱慕宁浣亭不管不顾地出手害了那么多大家闺秀,但也只敢暗中下手。若是真要她当众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直面众臣之怒,就算是公主之尊怕也是足够死个好几回了。她又怎么肯答应?
就在长公主面色阵青阵红慢慢后退,唯一还算美丽的那双眸中逐渐泛出血丝来,忽地她向一角大声道:“你们主子的要求,本宫应了!只要事成,本宫名下食邑均交给你家主子,还不快来援手!”
这长公主竟是不惜血本,直接将自己的食邑全都奉献出去了。要知道长公主当年因是先帝幼女,又是宠妃所生,极得先帝宠爱,赐予的食邑那都是物产极为丰饶的繁华之地。这些年来不知惹来多少皇亲的眼红,却因是先帝所赐,无人敢动分毫。
沛芙心头一跳,便见角落处跃出八名黑衣人,竟都是暗卫打扮。这几名暗卫一声未吭,一跃出来便攻向绝情和虞立薰,招式简单直接只求效率不求花式,也正是暗卫传习所教导出来的手段。
他们是什么人的暗卫?从何时起竟无声无息地藏在此处?躲到如今才出现,是就等长公主开口让步这一刻么?
见到他们出现,长公主狰狞的脸上终于划过一抹得意的笑,她慢慢地向后退去,口中喊了声:“给本宫杀了那几人,然后将宁世子带过来!”
暗卫们依旧没有出声回应,但手中招式越发凌厉,其中更分了两人袭向宁浣亭。
护在宁浣亭身侧正与三名暗卫交手的绝情迎了上去,如此一来他一人便对抗了五人。
满屋檐虽都蹲满了弓箭手,却没法在不误伤自己人的情况下射出箭雨,只得继续等待虞立薰的指示。
“看来今夜不能善了,沛芙你先带了你家少主离开此地。”虞立薰冲弓箭手们摆摆手,而后闪身挡住另三名暗卫的攻势。他的嘴角依旧含笑,但沛芙对他已经算得上熟悉,能看出他眸底是升起的一抹凝重。
少主宁浣亭虽也习武,但宁国公府本非以武起家,府中人学武都不过是为强身健体。少主自幼花在念书上的时间远比练武时间要多,此时又被长公主下了软筋散,哪里能够对付这些出手利落招招皆用不要命打法的暗卫。
全场能抵敌这群暗卫的也就只有虞立薰以及暗卫中最强的绝情了,但他们以寡敌众恐怕……沛芙不敢多想,眼下形势突变稍有迟疑可能反而会连累他们,她赶紧反身一把便背起了宁浣亭,全力向外跃去。
跃出的前一刻,她耳边听到长公主已经有些嘶哑的吼声:“不准带走我的宁郎!”
随即一直跪地汗出如浆的绝冥突然吐了口血,爆喝着跃起,竟是拼着损伤自己身体挣脱了虞立薰之前所施的桎梏,纵身向她追来。沛芙大惊,将轻功运至极限,迅速向外飞掠,甚至来不及再去看一眼虞立薰与绝情。但想来他们两人抵挡住数名黑衣暗卫的攻击,已是分身乏术,也无法再拦截绝冥的追击。
所以此刻,少主与她的性命能否安然,只能靠她自己了。
耳边风声呼呼,沛芙在这深夜里也来不及分辨前路,只是背着宁浣亭不停地向前冲。山间的荆棘枝桠刮破了她的脸她的衣服,她也完全顾不上了。此时她的背上是她从成为一个真正的暗卫开始,便发誓要守护的少主宁浣亭。今夜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第二次落入绝冥手中。
绝冥是比她更早了至少两期的暗卫,就算刚才突破桎梏损伤了身体,但其功力之深厚岂是她可以超越的?
不过几息间,沛芙便察觉到身后绝冥越来越逼近的杀气。只是须臾间,绝冥一掌已经拍过来,掌风中隐带奔雷。这势头竟是不顾宁浣亭生死,也要逼停他们。
沛芙大惊之下一个鹞子翻身,凌空转体间便将宁浣亭换到了前面,自己挡在后头,随即绝冥那一掌便恰好落在了她身上。顿时她背后一疼,气血翻涌间喷出一口鲜血。
“沛芙!”之前生怕影响沛芙发挥而未曾出声的宁浣亭也是一惊,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沛芙。便是这深夜中,只有黯淡的月光洒下,也能看到沛芙原本便苍白的脸上,升起的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这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少主……我无事……”
之前中了花间客的药,她浸在河水里数个时辰强行逼退药力后,便有些伤了元气,现如今再中绝冥带有全力的一掌。
沛芙只觉得一口血吐出后,全身越发血脉逆流好似不是自己的身体。
也许她要命不久矣了吧……
沛芙眼前满是昏茫,几乎看不清楚绝冥和宁浣亭的身影,但她仍是努力睁大自己的双眼,一手握紧了宁浣亭扶着自己的手,然后缓缓推开他,转过身去望向对面:“绝冥,你要想对我的少主动手,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这样一句话,她从前也曾听绝心讲述暗卫经历时提到过。
绝心说,那些忠心为主的暗卫,为了保护主子的性命,通常不惜牺牲自己,来为主子争取哪怕多一刻的时间。而他们最爱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要想对我的主子动手,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那时候听着总觉得太过狗血,如果是绝情那样一流的暗卫,就算到了那种时候,也是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的吧。
但此时此刻,她是真正发自内心地说出这句话来,她是真心那么想的,便那么说出口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终于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暗卫了。
她感觉到身后的宁浣亭震动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只是紧紧地关注着对面的情况。
“那便……给你个痛快吧!”虽然视线模糊,但她能听到绝冥抽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这夜间夹杂在后者尖利刺耳的声音中显得分外清脆。
沛芙微微笑了,双手一屈,一直藏在身上的一双短剑离鞘已落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