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裳。这还是之前玉雪妖孽给她的那套绣着缠枝花的衫裙,经历了这两日密集的刺杀,外加背着玉雪妖孽时一路被树枝荆棘屡次划破,早已经破烂不堪认不出原来样貌。就连脸上的面罩,在经历如许多的事情之后,也黏腻潮湿地贴在脸上,不但难受还影响呼吸。
作为暗卫,穿这样女性化的衣裙也不合规格,确实该收拾下自己了。
不过……
作为一名忠心为主的暗卫,沛芙依依不舍地眨眨眼:“少主,你身边不能没有暗卫近身保护啊。”总觉得此刻离开,留少主和那妖孽单独相处,让人觉得莫名的有些不放心。
玉雪妖孽“噗嗤”笑了声,不知是否听出了她在担心些什么。
宁浣亭看都没看她,语气依旧平静:“绝情受了重伤,你去看看。”
重伤?沛芙顿时担心起来,应声便出了屋。
暗卫中排行第一的绝情都会身受重伤,这次的杀手未免太厉害了些。说起来这次绝情还是为了掩护她们脱身,才会主动陷入顶级杀手组织的包围中,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看一看他。
方才乍一眼,虽然看到绝情是在宁国公府分散而立驻守各处的众多护卫间,但他站的位置却十分巧妙,刚好在树林枝桠的交叉的阴影处,处于多数人的盲点。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哪怕是站在他身边不远处,那些宁浣亭心腹护卫们也不能轻易察觉他的存在。
但是对沛芙来说,这已经是最容易寻找绝情行踪的一次。
想来,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确实应该伤得不轻。
沛芙急匆匆地在枝桠间闪避开侍卫们,快速掠至绝情身边轻声唤道:“僚友!”
到了近前才发现绝情正靠着身后的树干,一身黑衣倒是完整,显然已经换过,但看起来湿漉漉的,不知是沾染了汗水还是鲜血,又或者两者皆有。只是从那无法忽略的血腥气,能察觉到他的伤势显然比她之前想的还严重。
她有些紧张地又唤了声:“僚友,你伤到哪儿了?我来帮你处理伤势吧!”
绝情保持着靠着树干的姿势没有吭声。
“僚友?”沛芙见他不回话更加着急,索性直接伸手要去探他的伤处,却被他横手挡住。
“无妨。”他的声音比往常干涩,只说了两个字,剩下的是微微喘息声。
能被派出来守护皇亲国戚的暗卫都是曾经受到严酷训练的,不单是肉体上还有精神上。现在只是说两个字都喘成这样,看情形绝情真的不太妙。
沛芙讪讪地收回手,心里却越发不放心。
普通人对于痛苦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就是昏厥,而对于暗卫来说,这种自我保护机制是没有必要存在的。
作为一名称职的暗卫,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和警惕心,只为能够在生命终结之前都能尽到暗卫的职责。暗卫中排行第一的绝情自然对于痛苦的忍受能力也是极强的,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必然会守在自己的位子上。
沛芙清楚,要让绝情暂时休息一下的难度,不亚于让他一次说出超过十个字的话。
“僚友,我知道你一定听到了刚才屋里的话,毕竟我刚才音量不小,那破屋子又隔不了多少音,以你比这里的护卫们深厚不少的功力,要听清楚很容易。”沛芙转着眼珠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不如你再听听,他们此时在屋里说些什么?可是在谈理想、聊人生?”
如意料中的,绝情什么反应都没有,依旧靠在树上,连个眼神都欠奉。
沛芙习以为常地靠在绝情身边的树干上,又重重叹口气:“这可是少主的第十五次婚事了……我们死去活来地挡住了所有刺杀,万万想没到,新娘子却根本就是个……僚友你说有没有可能,少主此番干脆破罐子破摔,当真娶了这假货,免得又一次变成全京城人的笑柄?”
她虽然只是随口说的,但说完之立马后想起出来前屋内两人诡异的气氛,突然意识到……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顿时沛芙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抽空找地方倒吊一会儿,思考一下某个似乎十分严重的问题。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
此刻她只是用力一拳捶在树干上,紧张道:“少主虽然温文尔雅,是个君子般的人物,但毕竟还有着身为宁国公世子的骄傲,可别真为了面子一时想不开……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她这一拳颇重,捶下去的同时只听哗啦一声裂帛响,身上原本就千疮百孔的衣裳顿时绽裂开,露出她光滑的大半个肩膀。
这普通女孩子穿的衣裳就是太脆弱……她默默拉起裂开的衣裳,简单打了个结。
转头发现绝情唯一露在外面的漆黑双眸,正定定看着她衣裳的绽开处,随即又在她看过来时迅速移开视线,罕见的有些窘迫。
……好机会!
沛芙在他视线移开的瞬间出手如电,飞快点中了绝情的穴位。绝情的身子颤了颤,下一刻无力地沿着树干滑落。
她吁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何必那么费尽心思找话题,一开始就在他面前直接拉开衣裳算了。只是想不到就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最强暗卫,在面对这种场面也依旧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她摇摇头,将倒在树下的绝情一把扛起,找了间比较隐蔽的屋子,一头钻了进去。
屋子看来是这群山贼的伙房,进去就是一个破旧大灶。一角有几捆木柴稻草,还有满满三缸清水。应当是这伙盗贼为日常使用而储存的。
屋内没有床,沛芙只得找柔软些的稻草铺在地上,将绝情放在上面。
绝情被翻过身来躺平时,漆黑双眸正狠狠瞪着她,有汗珠从他狭长的眼角淌下,显然正试图运起内力冲开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