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外,是正在渐渐失去生机的人。
不管内外,再没有人出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瞬间陷入了死寂的深渊。
一种刺痛猛然在绝情的心底蔓延出来,令他的心揪了起来。
天牢内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夜风,仿佛夹带着枪林箭雨,呼啸而过。
暗夜依旧如昨,吞噬着万事万物的光明。
但在这一瞬,天牢中这个沉默寡言浑身散发着冰寒气息的人,心中却在渐渐地发生着某种变化。
他突然低头在少女的耳边轻语:“小尘、小十七,其实,阿芙她,只是我妹妹……我唯一同母的妹妹……我……从未怪过你……”
这也是一句,他很久前就想说的话。
在她每一次望着远方面带悲伤和怀念时,在她每一次用带着歉疚的眼神偷偷望他时……
直到如今,他才猛然明白为何自己会总想对她说这样一句话。
起床用什么样的身法最好?
鲤鱼打挺?乌龙绞柱?
作为一名劫后余生的暗卫,沛芙决定随意。
明媚晨光里,她双腿屈起腰部一扭,便要从**翻身而起。下一刻,她捂住腹部缩了缩身子,痛哼着滚落地面,滚地葫芦般一直滚到门边才停下。
耳边随即传来一声轻笑,她抬头便望见了正蹲在窗边挑菜的虞立薰。
虞立薰难得又换回一身男装,此时放下手中挑了一半的菜,冲她摇头叹气:“起个床都能满地滚,你啊……”虽然叹着气,他却分明在笑,笑容不是往常的那种妩媚撩人,而是一种欣喜万分的笑。
这样的笑容,近来沛芙每日醒来都能瞧见。她昏睡了九天后,第一次睁眼便看到虞立薰这样激动又欣喜的模样,仿佛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那般。
虽然近来日日都能看到这样虞立薰,但沛芙还是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儿,眼睛都忘了眨一下。不得不承认,虽然他笑得有点傻,却依旧风情万种,让人移不开视线。
“滚在地上也不知道爬起来,果然傻。”虞立薰又摇摇头,“早饭热在灶上,你自己去取吧。”说着他又垂下头去认真地挑菜,沛芙只能望见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的投影。
他的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鞭痕,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全是斑驳的伤痕,那断了一截的小指未戴护甲,此时看来那么醒目。
沛芙从地上站起身,却没有走向厨房,而是向前几步,然后猛地扑上去抱住了虞立薰:“不是梦啊……”
他的身体那么温暖,他的肩膀坚实如同一个能躲避风雨的港湾,他指间沾着的菜叶清香,一切都告诉她这是真实的——并不是一个梦。
“当然不是梦,你呀……”虞立薰带着叹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是腹部受伤,却搞得像脑袋受伤一样……”虽然这样说着,他的手却也环紧了沛芙。
“见过傻的,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虽然依旧是挖苦的话语,他的语气却那么温柔,依稀还带了丝埋怨,“明知不敌,你却还傻傻地去送死。以为这样做会有人奖赏你吗?”
沛芙听着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放松地笑了:“真好,会挖苦我、嘲笑我的郡主还在这里……真好、真好……”她的声音有着因重伤初愈长久未曾说话造成的沙哑。
笑了两下,腹部剧痛加剧,她便笑不出来了。
虞立薰察觉了她的异样,慌忙一把推开她,等仔细查看了她腹部的伤没有崩裂后,才松了口气。他将沛芙从地上扶起躺回**,倒了杯水递给她:“你这伤势还没痊愈,要笑以后随你笑,现在还是注意着些。”
说着这样话语的虞立薰,自身的伤势又何尝恢复了?
沛芙握了握他的手,才躺了一下便又从**站起:“我去隔壁看看少主。”
宁浣亭就躺在隔壁房间的木板**。他神态安详嘴角轻轻勾着,似正沉浸在一场美梦中。依然如同从前的每一个清晨,沛芙从梁上偷偷望见他时的样子。
沛芙走到床前,仔细看着他的睡颜,心中却一点都没能放松下来。
少主这次至今未醒,沉睡的时间竟是之前的两倍,蛊毒又加深了么?
他原本光洁的颈项上有淡淡的勒痕,那是被关押在天牢时弄伤的。
由于长期的沉睡,饮食越来越少,他的身躯看来那么瘦削,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而他脸颊上原本就不多的肉已经瘦得近乎消失,连下巴都尖了。
他分明真实地躺在自己面前,却让人有种下一刻便会消失的错觉。
沛芙不禁伸出手,向他的脸摸去,感受到他脸颊上的温热,以及均匀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