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烧卖失去了鲜美的口感,入口有微微的腥,她努力咽下最后一口放下筷子,叹了一声:“以前想吃这烧卖都没有多少机会,不是我没有假期,就是绝心正在出任务。难得有那么几回大家能凑到一块儿,便会不惜用上小擒拿手争着抢着吃。绝心比我功夫好,时常能抢到更多,让我恨得牙痒痒。可是今后……都不会再有人同我抢了。”
转头发现虞立薰仍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似仍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她想了下道:“常听人说,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断了她的念想,她还能及时寻找另一份幸福,总比让她在这里痴痴苦等几天几夜,或者一辈子念念不忘一直陷于苦恼中要好。”
说话间,马车开始继续行驶,虞立薰倒了杯热茶递给沛芙:“以后这种已经冷却的食物还是少吃为妙,容易伤肠胃。”别的他却没有再多说。
沛芙端着热茶望着窗外,望了没一会儿却发现外面景致那么眼熟,不由疑惑地望向虞立薰,冷不防却被他敲了下脑袋:“就说你傻吧,你还真以为我要把你软禁起来?”
他凑到窗前指着外头那渐渐出现在眼前的碧蓝湖面道:“听说近来晓季湖上莲花开得正好,不输你家主子那一小池莲花。今日好歹出来一次,不如顺便游湖赏莲如何?”
所以他刚才惊吓了自己一通,结果只是带着她出城来游湖赏莲的?
沛芙朝他瞪眼,却发现两人此刻都凑在窗前,距离那么近几乎能呼吸相闻,不由向后让了让。
“这么怕我做什么?”虞立薰挑眉,目露不悦,索性向她靠近了些,近得沛芙能清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的阴影。
他身上的气息仍是那么清爽,闻不出一点脂粉味。这种气息沛芙其实已经十分熟悉,毕竟他们相拥过不止一次。
可是,真的可以与他这样接近吗?沛芙的手不由又按在胸前,那里藏着的药瓶代表着一个自由的选项,但她水润的大眼中却渐渐浮上了迷茫的雾气。那一夜他急切地抱紧自己时,她以为也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救赎。然而她终究要失望,只要他心中存有那个震惊世人的计划,离开这里的提议便不用说也知道不会被他接受。
这样的雾气令沛芙的双眼看来氤氲而朦胧,令虞立薰无法看清她的神色,却觉得这样的她比往常更动人,心中顿时升起一抹怜惜,不由又朝她凑近了些。
沛芙只觉得唇上一暖,已经被虞立薰的唇覆上。她怔住了,只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忘记了做出任何反应。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直到马车外传来下人的声音:“主子,舟已备好。”马车内的人才似如梦初醒般分开。
“我们去游湖吧。”虞立薰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裳,拉起沛芙的手。他的手那么温暖,就像那一夜,他满脸急切地主动抱住沛芙时那般,沛芙只觉得心头暖暖的,那是不同于夏日炎热的温馨暖意。
沛芙放开了捂在胸口的手。
等回去后,她定然会将虞立薰的打算告知少主,届时不管宁国公府是将他的谋逆扼杀在摇篮,还是选择睁一眼闭一眼,她作为宁浣亭的暗卫都势必再不会与眼前之人有什么交集。
晓季湖与初春时相比,百花已经被满湖盛放的莲花所取代,但相同的是依旧游人如织。
湖中画舫无数,其中最为醒目的是湖心一艘巨大而精致的画舫,船头正有数名容色艳丽身姿曼妙的歌姬舞姬正或抚琴或起舞,愣是给这炎炎夏日添了几分春色。
她们的身旁,正坐在鸡翅木凳子上观赏这美人歌舞的数人,看起来十分眼熟。尤其主位上斜躺榻上的那名脸色苍白泛黄、眼睑青黑浮肿的男子,虽然身上着的只是普通贵公子服饰,沛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二皇子。想不到他今日也此游湖。而他身边那几人,正是上回被侥幸逃脱的鳄龟双煞,另外几人看打扮多数都是新网罗的高手。
那二皇子正由数名美婢服侍着,有的替他扇风按摩,有的在替他端茶倒水,真是无比享受。其中赫然便有以前沛芙在二皇子别院中看见过的韦小姐,和另一名二皇子外室。此时二人似正暗暗别着苗头,一个殷勤地喂二皇子各种薄皮去籽的果肉,一个则娇羞地偎着二皇子撒娇。
如此温香软玉随侍左右,二皇子却仍是一脸不豫,忽然猛地一把推开身边美婢托着的果盘,美婢一时拿不住,果盘便落在了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令船头的歌舞一静。
二皇子脸色更是不好,头点了点,便有侍卫上前要拖走那托果盘的美婢。
美婢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殿下何必动怒?这般美人儿直接砍了未免可惜,不如交由我兄弟好好管教一番吧。”沛芙听到坐在鸡翅木凳子上的鳄龟双煞出声,带着邪意的目光不断扫在那美婢身上。
二皇子厌烦地挥挥手:“这等不伶俐的蠢物,你们要便领去。”
这次二皇子话音一落,美婢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鳄龟双煞其名由来便是因一个背上长了个极大的肉瘤看起来像驼背,另一个嘴唇生来便是豁嘴又长相丑恶。这身体上的缺陷令他们心理上极为扭曲,对付女人的残暴手段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惨死在他们手上的良家女子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落到他们手里真还不如直接被二皇子的护卫砍了。
晕过去的美婢被鳄龟双煞带走,应是急不可耐地要去“管教一番”。船头又开始了歌舞,只是在二皇子阴沉的面色下,诸位歌妓舞姬无不战战兢兢,美婢们更是一个个头都不敢抬起,唯恐惹着二皇子的注意。
画舫中虽仍春光无限,却多了几分紧张。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岸边忽然冲来一人,向着那画舫大喊着:“殿下!”
沛芙闻声一惊,转头望去,发现竟是那之前才见过面的村姑珍娘。
此时这珍娘已不复之前的憔悴虚弱,脸洗得十分干净,看起来还抹了些胭脂令她的脸看来色若春花。她就这般俏生生地站在岸边不断大声喊着“殿下”,就仿佛在呼唤自己思慕已久的情郎。
这样的喊声果然引起了二皇子的注意,当他的视线转过来发现那正含情脉脉呼唤着自己的娇俏珍娘时,原先脸上的阴沉倏地一扫而空,站起身哈哈大笑道:“是美人来了,还不快快让她上来。”
手下人都是知机的,二皇子话声刚落,便已有人殷勤地驾着小舟去岸边接了那名村姑。
珍娘坐着小舟慢慢接近画舫,二皇子已等在船舷边,对她笑道:“美人,你可是终于回心转意了?”他笑的时候,眼中的阴鸷却是藏也藏不住,就似对面的不是娇俏的村姑,而是他窥伺良久志在必得的猎物。
“殿下。”珍娘目光盈盈地望着二皇子福了福。就仿佛她从未在那京郊荒凉的小道上等了绝心两天两夜,而只对面前这浮肿着眼泡酒色过度的二皇子情根深种一般。她那么深情地望着二皇子,嗔道:“二皇子说放民女归家,却怎的真忍心从此不闻不问?自归家后,民女便发现对殿下早已动了心,如今实在忍不了那相思之苦,只得不顾女儿家的颜面和矜持来找二皇子,只求能见着二皇子一面也好。”
这个在绝心口中,十分喜欢与自己强抢的民女玩要身又要心把戏的二皇子,笑中带上了得意,似乎觉得自己果然是运筹帷幄、善于虏获美人芳心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