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她一定是流年不利,所以明明不是有心,却总屡屡得罪这位暗卫中的精英。
“绝情出现的时候吐息比往常沉重,我以为他是见到我们俩相谈甚欢吃醋来着,才问你们有没有日久生情,想不到只是受了伤……唉……”绝心惋惜地叹气。
如果他没有一边叹气,一边嗑瓜子的话,沛芙可能还会信他真有几分惋惜之意,如今见此忍不住瞪他。
刚才他分明是听到了绝情沉重的呼吸声,故意引她说出那番话,既是试探又带着告诫意味,借此提醒她暗卫铁律就是不能产生感情。这样的损友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眼前黑影晃过,绝情落在了他们旁边的树枝上,静静的,如同飞雪坠地无声无息,他连一片衣角都没有颤动过便已离他们那么近,然后慢慢转过头来。
“太远。”他依旧惜字如金,哪怕刚被同行开涮过,却仍无动于衷。不愧是天下间排行第一的暗卫,永远像是一把锋利而冰寒的剑,不带有一丝多余的情感,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小尘,你能听懂他在说啥?”绝心若无其事地继续嗑瓜子。这样的绝情他早已习惯了。
沛芙在绝情释放出的冷气中,心虚地缩了缩身子:“我想,他的意思大概是说:我现在所处的位置,离需要保护的对象太远了,不利于随时防卫各种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状况。”
“说得好有道理!我至少还有几个顶班的,你们少主可只有你们两个暗卫,都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确实不像话。”绝心拍掉手中的瓜子壳,无视绝情投过来的寒冷目光,对沛芙呵呵笑道,“我们以后再聚,你就同绝情先去护卫主子吧。”
沛芙藏好零嘴吃食,刚想同绝心道别,绝情已经身形一晃跃到了前一棵树上,显然选择从一棵接一棵的树上一路跃至马车附近。
利用茂密的树叶隐藏行踪,真是个好方法!
她提起装包子的纸袋,也起身跃向前方的树,落下的时候树枝颤动着落下几片叶子。绝情回头看向飘落的树叶,显然有些不满意,声音冷如寒风,吐出两个字:“轻功?”
“这句我懂!”身后仍在原地嗑瓜子的绝心积极发言,“他一定是想问你,以前暗卫传习所教过的轻功就只有这样?比如在树枝上掠过而片叶不动的绝顶轻功‘细胸巧翻云’,为何总是不用?”
沛芙望望前方的冰山绝情,再望望身后正弹着瓜子壳玩的绝心,最后将视线投在手里装着“又大、又圆、又白”大包子的纸袋,忍不住感慨地叹口气,吞吞吐吐道:“僚友们,要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是万万细不得的!”
她话音一落,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绝情脚下的树枝轻颤着也落了几片叶子,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她,看得沛芙竟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寒意。
终于绝心轻咳了下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怪异道:“原来‘细胸’二字还能这么理解,我觉得以后用这招时,大概心里也会有点不适应了……”
你不适应个啥?你又没胸……沛芙很想反驳他,但忽然觉得身子一轻,竟已被绝情一把拎住衣领掠向十里亭。
他的轻功极好,即便不用那招高明的“细胸巧翻云”,也能片叶不沾身地飞掠至目的地。只是如果他不用拎小狗小猫的动作来拎她的话,会更好……
这次还没等沛芙感觉到晕眩,他们就已经达到了十里亭上方的树枝间。
由于今日以二皇子为首,来了不少皇亲贵胄,所以十里亭上方的几棵树上早已人满为患。随意往枝叶茂密处望一望,就能窥见一抹抹暗戳戳的黑色身影仿佛枝叶的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隐匿着,对经过的他们毫无反应,好像他们没有生命,只是树枝的一部分。
等绝情停下丢开她时,沛芙赫然发现已经没几棵足够粗壮繁茂的树枝能让她蹲守了。她四下环顾,慢慢苦起脸来——完蛋,晚来一步,失去了占据有利位置的机会。
每次遇到贵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考验暗卫藏匿功力的场面。
要知道每个主子身边总有几名暗卫如影随形地贴身保护,而这些暗卫通常十二时辰不能离开主子左右,于是每当主子们聚在一块儿喝个酒对个弈,暗卫们就会像今日这般挤得不可开交。
这还算好的,听说最痛苦的莫过于主子们在密室中议事之时。
密室才多大?暗卫们为了隐匿身形,就不得不钻床底的钻床底,钻桌底的钻桌底……总之钻一切可钻之物,只为将自己藏起来,而这样的姿势往往要保持很长的时间,简直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躲阴暗的墙角?那么好的位置一般是别想抢到的!
总的来说,蹲守位紧张,真是身为暗卫永远的痛!
沛芙叹口气,觉得今天让她苦恼的事情真是不少。
她思考了很短的时间,就果断决定还是用那招名称最为优雅的“珍珠倒卷帘”。她轻轻一个侧翻,双脚熟练地一勾,便优雅地倒挂在了一根看来还算粗壮又茂盛的“有主”树枝上,引来树枝上原本蹲守者无声的侧目。
沛芙冲他眯眼笑笑,再耸耸肩——下回还说不准谁要借谁的树干子挂着呢。
她探头向下方十里亭张望,恰巧望见玉雪郡主正在众人的殷切盼望中,由宁世子的搀扶着娉婷地从马车中下来,迎来众多围观者惊艳的赞叹声。
然后听到她那气度高华、温润如玉、风姿卓然的少主宁浣亭,用那清朗如月的声音说道:“二皇子猜得没错,浣亭确是第一次见到郡主便为之倾倒。”
她差点一失足摔下树去。
倾倒?沛芙敢用手里已经凉透的包子打赌,此时此刻表面平静的少主,内心中一定正倾倒着排山倒海的鸡皮疙瘩。
同样是倾倒,意思差太多。
少主也真是不容易,成个亲却总出这样那样的状况,如今还得当众同一个妖孽表现出亲热的样子。希望此次回京之后能找出追杀郡主的凶手,然后及时与这位郡主解除婚约,另寻佳人顺利成亲。
沛芙觉得自己真是吃着暗卫的饭,操的是宁国公的心!
简直有点心力交瘁啊有没有!
树下那个仿佛娇弱无力,正用细嫩不足却极为纤长的双手扶着宁浣亭的玉雪郡主应答得极为得体,在满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后,小鸟依人地往宁浣亭身边靠去:“浣亭,人家好累了,可不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这次沛芙真的没能控制住,被郡主那句娇嗲的话吓得一岔气,再也勾不住树枝,整个人就头下脚上直直地往树下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