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死了、怎么死的?”班海涛叫道,“你不会认为是我杀了他吧?我和他无冤无仇,干吗要杀人。”
李伟见他嘴硬,正想着怎么撬开他嘴的时候,有人从洞开的门外往屋里扔了个东西,接着门就被人“砰”地关上了。扔进来的东西在地上打了个滚,拉出一条红蓝相间的火线,瞬间点燃了整个房间。
原来被人丢进来的是个烟头。
李伟悚然一惊,眼瞅着整个房间烈焰熊熊,估计几分钟就能把他俩烧焦。他连忙抢到门口想把门踹开,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这时候,身下的班海涛又杀猪一样号叫起来,李伟又折回来给他解开绳子。
“都怪你,不早走。”班海涛一得自由先把李伟推了个跟头,然后扑过去使劲用身体撞门,“要是我们早出去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李伟没有和他计较,站起身和他一块儿撞。怎奈这仓库的门是加固过的,凭他们两人在里面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班海涛眼见火越来越大,呼吸都开始困难,人也急躁起来。他胡乱脱下外衣,疯了一样用手、身体甚至用头来砸门,却宛若蚍蜉撼树,每一次都平添一分绝望。
李伟用未沾汽油的木料杂物把房间分隔开,使其能相对延缓火势,这样他和班海涛就被逼到了杂物堆后面的角落中,虽然暂时安全,可明摆着火迟早会烧过来。
“房间里没有手机信号,你大声喊救命,我来帮你。”李伟不愿意说“救命”这两个字,找了块木头开始有规律地砸墙。可班海涛根本没理会他的意思,绝望地退到墙角,慢吞吞地滑坐到地上,目光呆滞、神情萎靡,已是万念俱灰。
“秦增民是我杀的,张志虎也是我杀的。”班海涛缓缓抬起头,喃喃地说道。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李伟叙述着某个熟人的故事,目光空洞无神,似乎是罹患重症的病人在和家属交代遗言。李伟一惊,从口袋里悄悄摸出手机,打开录音放到怀里,然后整个人翻身趴在地上以保护手机。
“秦增民从银行里搞了几千万到众鑫,然后又贷给斑点绿植,再想办法用假票据从银行套现还钱。本来操作挺顺的,可这家伙老说窟窿越来越大,不太好堵,要先移民。这我们哪儿干哪,要移民也是我们先走,他得再支撑一阵儿,谁知道这家伙不仅不同意,还扬言要告发我。”
“你就杀了他?”
“是文延杰动的手。我只负责把秦增民约到赵保胜那屋里,然后捆上他……”说到这儿,屋里烟越来越大了,空气特别呛。
班海涛咳嗽两声,没来由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好像鬼魅附体。浓烟中,两人开始看不清对方。“这两年文辉胆子越来越小,什么事都推出去,我只能让他儿子干。你看他平时人五人六,其实他是我养的狗,连爱犬都称不上,一点都不出色。要不是我的关系,他能有现在的成就?”
“张志虎是你亲自动的手?”
“他是唯一知道我底细的外人,必须弄死。文辉父子和我坐一条船,他们——”
“难道你就是老佛爷?”李伟打断了他的话。班海涛没来由地突然仰天大笑,声音凄凉而尖厉:“没错,我就是老佛爷,我就是老佛爷,我就是……”他边喊边推开面前的障碍,突然向火堆冲了过去,看样子似乎精神有些失常。李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怎奈班海涛这一冲气力极大,险些把李伟带倒。
就在这个时候,仓库的门突然开了,冷风从外面刮进来。李伟措手不及,连着打了几个冷战,他才意识到有救,跌跌撞撞地起身推门,正看到一个人影从眼前闪过。
抬头望去,开门的人身着牛仔服,戴着墨镜,虬髯络腮,果然是一条壮汉。李伟心下一惊,忙道:“你是曹麟?”可对方径直跨上一辆摩托车,扬长而去,根本没理会李伟的问话。
稍待片刻,班海涛也从屋里爬了出来,大声地咳嗽着,身体屈得像个虾米。见他如此状态,李伟便有些大意,本想解下手铐过去抓他,不承想本来匍匐在地的班海涛突然暴起,从怀里摸出把匕首,径直向李伟捅来。
李伟没有任何防备,眼看着匕首已没至柄,全部插入了自己的小腹中。一阵剧痛从下至上传来,他感觉浑身没劲,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立时瘫倒在地。
班海涛看李伟倒地,想过来拔匕首,忽听摩托车的轰鸣声。他怕曹麟复返,也不要匕首了,转身就跑。李伟站起身挣扎着走了两步,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再也不省人事。
摩托车在李伟身前停住了,车上下来两个人。开车的是那个中年汉子,虽然戴着墨镜、口罩,仍露出两腮虬髯;坐车的是个老人,也戴着口罩,双目炯炯有神。他走到李伟身前,一把抱起他坐上摩托车。李伟被夹在二人中间,昏昏沉沉地离开了绿野仙踪。
“你真要救他吗?”年轻人问道。老人右手攀着摩托车架,左手揽着李伟,显得有些吃力:“因为我们,他才被捅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而且他还是个好人。”
“可他是个警察,迟早会找到咱们。”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什么警察。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老人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道,“后悔了?”
“没有,我也无所谓。我就怕你管得越多纰漏越大,上次救那个女警察我就差点被发现。”中年人说。“那也得管,我会尽量给你争取时间。完事我们一块儿离开这儿,永远不回来。”老人悠悠说道。中年人哼了一声,似乎有些异议。老人听出来他的不满,说道:“走得了是命,走不了也是命,顺其自然吧。你利落点,我还有事情要做。”
“知道了,我还是觉得节外生枝的事情少干。上次要不是你救那个女警察,苇楠集团对面的那套房子也不会放弃,多好的位置。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地方适合观察了。”年轻人似乎对之前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你为救她,连望远镜都没拿。”
“你怎么还是看不透,把身外之物看这么重。望远镜有啥用,再买一个不得了。”老人哼了一声,“就剩最后一个人了,再办了他,我们就离开,你还是老地方看我的留言。”
“没问题吧?”中年人多少有些担心。
“没问题,有惊无险,上次华垣山坠崖,你不也是怕得要死?”
“问题是我就剩一只眼睛了,你不会让我这次变成瞎子吧?拿根盲人棍从警察眼皮底下过去?当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没出息,改变容貌是为了躲过人脸识别。这次你的特征没被他们发现,只要小改就行了,不用做大的改动,到时候把你粘在脸上的大胡子取下来,谁能认识你?坠崖那样的事就这一回。”两人说着,车已经驶出湖区,前往离这儿最近的塞北医科大附属第三医院。
“我查过地图,也去指挥中心亲自确认过,这边只有东门两点钟方向没有监控,我们去那儿,有棵大榆树。你停树下,然后抱着他进去。记住:不要摘墨镜不要摘口罩。”
“知道了。”中年人说着已经把车停到了榆树下。老人骗腿下车,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出租车。中年人也没看他,似乎自己车上根本没人一样,抱着李伟进了急诊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