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奇书网>中国现代文学史下册期末考试 > 二孙犁及其炮火硝烟中的诗意小说(第1页)

二孙犁及其炮火硝烟中的诗意小说(第1页)

二、孙犁及其炮火硝烟中的诗意小说

中国乡村散发着泥土气息,也流溢着田园诗意。在《讲话》与工农相结合而导致文人下乡的语境中,从泥土气息中涌现出赵树理,从田园诗意中则涌现出孙犁。很久以来人们将孙犁的小说称为“诗体小说”,我们认为这个称谓含混难以说明问题,“诗体”对于古典诗歌意味着格律,对于现代诗歌意味着分行排列,孙犁小说仅仅是通过小说表现出一种诗意,因而称为“诗意小说”比称作“诗体小说”更恰切。现代中国的诗意小说并非孙犁的独创,而是蕴含在鲁迅个别小说中而在废名、沈从文等人的小说中得以充分表现的一个传统,孙犁与汪曾祺不过是从不同侧面发展了这一传统而已。

与赵树理排斥五四文学而认同传统文学与民间文学不同,孙犁则吸取五四文学与外国文学的营养。他对鲁迅的作品熟读到令人吃惊的地步,可以随口根据鲁迅日记对文坛事件加以印证。他谈到的《故乡》《风波》《社戏》以及一生都放在案头上的《朝花夕拾》,对他的诗意小说都发生了影响。当1944年孙犁到延安的鲁迅艺术文学院学习与工作时,他就将水乡白洋淀的诗意在鲁迅的感召下描绘出来。因此,尽管从审美总体上看,孙犁的小说与鲁迅以狂人的视角凝视乡间愚昧进而改造国民性的启蒙主义文学传统有着显著的差异,而与走向乡间的废名、沈从文的小说传统更相吻合,甚至在描写水意象以表现诗意上都与沈从文不谋而合;但是孙犁的诗意小说的精神渊源又确实是源自鲁迅小说,而非源自废名与沈从文。这可能与孙犁是鲁迅艺术文学院的革命文人身份有关,与孙犁在描写技巧上吸取鲁迅惯用的白描有关;而在废名与沈从文的小说中,也确实没有将其追寻的乡间诗意与革命、战争联系在一起。

孙犁(1913—2002),原名孙树勋,河北安平人。1937年抗战爆发后参加革命工作,发表《现实主义文学论》与《鲁迅论》,出版《鲁迅·鲁迅的故事》。1944年赴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学习与工作,1945年发表《荷花淀》《芦花**》等一系列短篇小说,一举成名。1947年出版短篇小说与散文合集《荷花淀》,1949年出版短篇小说集《芦花**》《嘱咐》与中篇小说《村歌》。1949年后他长期主持《天津日报》的《文艺周刊》,培养了刘绍棠、丛维熙等一批作家,形成了足以与以赵树理为源头的山药蛋派抗衡的荷花淀派。从1951年到1959年他相继出版长篇小说《风云初记》与中篇小说《铁木前传》。从反胡风到“文革”的历次运动中他保持了文人的风骨,这可能与鲁迅的深层影响有关。

最能代表孙犁创作特色的小说,不是直接描写战争,而是描写战争中的人情关系,在战火纷飞中表现人情味。这使他的小说与当时主流的抗战小说或翻身文学,拉开了相当的距离。《荷花淀》中有打日本鬼子,主要描写的却是水生嫂与水生的那种得意忘言的爱情。《荷花淀》的续篇《嘱咐》连这样打鬼子的场面都没有,写的是离乡打鬼子的水生八年后回乡探家所发生的离愁别恨。尽管水生这时已经是副教导员,但还是保持着乡下人素朴的感情表达方式,见到自己的女人一字热情的“你”仿佛就包含了一切,而女人咧开嘴笑了笑就转过身子去抽抽搭搭地哭了:八年的等待实在是一个太漫长的梦。妻子让水生别当客人,女儿却好奇地把他当作生人。客人、生人之于妻子、女儿,凝结着多少辛酸多少泪水。人民为了抗击日寇付出了多少都蕴含其中。妻子不让女儿告诉水生年龄,是一种乡下女人式的撒娇与两性信任的渴求,水生走了八年,这孩子只能是八岁。小说无一字描写八年抗战,但八年抗战的艰辛却凝聚在这里。不过打完日本兵之后还得去打国民党兵,水生只能在家待半夜。第二天一早妻子撑着冰床子去送水生,让水生去爹坟上祭奠一下,因为水生在外面打日本鬼,爹生怕委屈了儿媳孙女,尽力照顾全家,以致劳累致死。这更加重了抗战期间人民苦难的分量。

《芦花**》是战斗场面较多的一篇小说,主人公是日寇炮楼下在芦苇**里撑船的将近60岁的老头子。这个老英雄很是自尊与自信,他能够在敌人眼皮底下撑着小船自由穿梭而不为敌人所伤,从而使敌人对水面的封锁不起作用。然而,这一次他船载两位因发疟子从炮火中下来的少女,15岁的大菱却在过封锁线时被日寇射伤。老英雄感觉没有脸见人了,他告诉两位少女,天明之后一定叫敌人血债血偿。第二天中午酷热难当,十几个鬼子在水淀里洗澡解暑,老人船上放一捆莲蓬,引者鬼子慢慢追到木桩附近,鬼子们就被埋在水里的钩子勾住了,老英雄举起篙来砸着鬼子们的脑袋,像敲打顽固的老玉米一样开心。他为受伤的大菱报了仇,而少女躲在芦花**里目击了老英雄的壮举。可见这篇战斗场面较多的小说,重点表现的还是老英雄与两位少女的人情关系。由于对人情的诗意表现,孙犁的小说具有超越时代的审美价值,这显然要优胜于赵树理的小说。

女人与水有着密切的联系,正面歌颂者从《道德经》贵柔守雌而赞扬水,贾宝玉认为女儿是水做的,到应修人的《妹妹你是水》;反面贬低者则以“红颜祸水”“水性杨花”等来形容女人。女性与美、生命的直觉更近,正如歌德所说,女人的天性与艺术非常接近。而水显然也近诗,凤凰的水成就了沈从文小说的诗性,白洋淀的水成就了孙犁小说的诗性。即使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中,也不能湮灭了水的诗性,且看《芦花**》的开头:

夜晚,敌人从炮楼的小窗子里,呆望着这阴森黑暗的大苇塘,天空的星星也像浸在水里,而且要滴落下来的样子。到这样深夜,苇塘里才有水鸟飞动和唱歌的声音,白天它们是紧紧藏到窠里躲避炮火去了。苇子还是那么狠狠地往上钻,目标好像就是天上。

现代中国善于描写女性的作家有茅盾、沈从文与孙犁,不过茅盾笔下的慧女士、孙舞阳、章秋柳等现代女性多散发着肉的气息;相比之下,孙犁《荷花淀》与《芦花**》两部小说集中的女性更与沈从文笔下的翠翠、三三等含蓄美丽的女性相近,他们对富有诗意的女性进行了诗性的描绘。当然,沈从文笔下的女性也有原始野性的一面,像《雨后》《萧萧》中的女主人公;而孙犁的小说《钟》里面俏俊的尼姑慧秀就是这种女性,她一旦爱上大秋,就冲破佛门禁律,很快就怀上大秋的孩子,不同的是,慧秀后来还是以革命叙事取得了原始野性的合法性。尽管如此,左翼中除了七月派、二萧、张天翼等与鲁迅联系密切的作家,与五四文学气质最接近的就是孙犁的作品。

原典阅读

荷花淀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

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不知道。每年出多少苇子?不知道。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女人们,在场里院里编着席。编成了多少席?六月里,淀水涨满,有无数的船只,运输银白雪亮的席子出口,不久,各地的城市村庄,就全有了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大家争着买:“好席子,白洋淀席!”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她有时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但是大门还没关,丈夫还没回来。

很晚丈夫才回来了。这年轻人不过二十五六岁,头戴一顶大草帽,上身穿一件洁白的小褂,黑单裤卷过了膝盖,光着脚。他叫水生,小苇庄的游击组长,党的负责人。今天领着游击组到区上开会去来。女人抬头笑着问: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站起来要去端饭。水生坐在台阶上说:

“吃过饭了,你不要去拿。”

女人就又坐在席子上。她望着丈夫的脸,她看出他的脸有些红胀,说话也有些气喘。她问:

“他们几个哩?”

水生说:

“还在区上。爹哩?”

女人说:

“睡了。”

“小华哩?”

“和他爷爷去收了半天虾篓,早就睡了。他们几个为什么还不回来?”

水生笑了一下。女人看出他笑的不像平常。

“怎么了,你?”

水生小声说:

“明天我就到大部队上去了。”

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水生说:

“今天县委召集我们开会。假若敌人再在同口安上据点,那和端村就成了一条线,淀里的斗争形势就变了。会上决定成立一个地区队。我第一个举手报了名的。”

女人低着头说:

“你总是很积极的。”

水生说:

“我是村里的游击组长,是干部,自然要站在头里,他们几个也报了名。他们不敢回来,怕家里的人拖尾巴。公推我代表,回来和家里人们说一说。他们全觉得你还开明一些。”

女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才说:

“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水生指着父亲的小房叫她小声一些。说: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