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奇书网>中土禅宗六代祖师 > 第二节 慧光法师生卒年及其后学对起信论出处的曲折说明(第4页)

第二节 慧光法师生卒年及其后学对起信论出处的曲折说明(第4页)

此序伪托智愷之作已是公认的观点,但就序文本身来看,其中并无自称智愷之处,且直言“京邑英贤慧显、智韶、智愷等”,表明作者并非智愷本人,也并无伪托智愷之意,题名“梁扬州僧智愷作”或是后人所加,以增强此序的说服力。既然此序作者并非智愷,那么又是何人呢?首先考察此序著作的时代。序文本身未尝明言作于何时,但不可能作于梁代。前文已述此序最早应作于梁太平二年(557年二月萧**兵之后,但萧勃很快即败亡,真谛师徒随从萧勃,于其起兵反抗陈霸先篡位、军务繁忙、形势危急之际,反而有人作此伪序,颇不合乎情理。且序中述真谛在侯景寇乱、弘法非时之际“而欲还返”,暗露消息,其实当时真谛初至中土,弘法心切,虽遇挫折,却尚未有还返之意,当其遭遇萧勃,生存得到保证之时更无意归国。只是到了萧勃举兵失败,真谛无所依靠,飘零晋安(今福州)之时才有回楞伽修国之意,其时已至陈永定二年(558)之后。是故此序作于真谛意欲还返即陈永定二年(558)之后,其时已到陈代。然而,此序又不可能作于陈代。前文已述,萧**兵的目的不是反抗梁敬帝,而是反抗怀司马昭之心的陈霸先。萧勃本是受陈霸先之请为广州刺史的,梁元帝初时不得不承认这一既成事实,待其控制局势后又将萧勃改任晋州刺史,元帝之世未受恩宠,只是到了承圣三年十一月元帝为魏所害之后,萧勃才又借陈霸先之力复为广州刺史,后又加司徒、太尉、太保等衔,故萧勃实是陈氏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其时陈霸先掌握了朝廷大权,其篡位自立之心路人皆知。萧勃为梁宗室,占据岭南,实是萧氏所拥有的最后一支力量,为了萧氏江山,不得已起兵反抗,寻即败亡。因此陈代朝廷是决不允许借此序抬高萧勃的,此序不可能作于陈代,而当时南北分裂之际,北朝的僧人又不可能了解南朝官制时事,也无法作此序。

又据前述陈寅恪的考证,此伪序之中包含着后世僧徒无法杜撰的真史料,表明作者对南朝的史事掌故十分熟悉,文中述及真谛来华时瞿昙及多侍从,并送苏合佛像来朝,足以补史料之缺,且其中言及后世无闻的智韶、昙振、慧文等当时名德和史书所不载的萧**兵时的建号,实非后人所能伪造。因此作者很可能是一个跨越梁陈隋世、熟悉南朝史事的僧人,不可能迟至唐代。

从序文内容来看,作者是一个对真谛一系有所了解而又不是真谛亲传弟子的人。作者对真谛的活动、史事相当熟悉,但又显非其嫡传弟子,因为其弟子不可能不知道其名字。由此也可知作者是一个不通梵文的僧人,故将拘兰那陀误为“译名真谛”。

从序文本身可知,作者是一个极力推崇并宣扬《起信论》的人,并且明确指出此论为马鸣撰、真谛译。其观点为后世治此论者所袭用,并成为此论来自印度的重要证据。虽然自隋至唐,始终有人对此论提出怀疑,但并未得到后世的承认,自《开元录》之后直至近代,几乎无人怀疑此论为马鸣撰、真谛译,这不能不归因于此序的出现和流行。

序文指出,“夫《起信论》者,乃是至极大乘,甚深秘典,开示如理缘起之义”,明确提出此论是开示“真如缘起”之深理的,这种说法不见于慧远、昙延之论疏,而始见于此序。众所周知,强调真如缘起,以清净本识为万法之本,是地论师南道的特点。由此亦可推知此序作者与地论师南道有关。

综上所述,此序的作者很可能与昙迁有关,或许就是昙迁。据《续高僧传·昙迁传》,昙迁生于魏兴和四年(542),亦即梁大同八年,卒于隋大业三年(607),周灭齐(577)之前昙迁即研精《起信论》,周武帝灭齐后,在齐地废止佛法,昙迁逃到南方,在南方学习了真谛一系的译著,成为精通《摄论》《俱舍论》等的著名学者,隋朝建立之后,他又回到北方,大弘《摄论》,将真谛一派的学说与地论师南道的观点结合起来,从而使地论师南道学派在理论上进入一个新的时期。昙迁和慧远、昙延一样,是最早弘扬《起信论》的名僧,但又号为禅师,讲求实修,未曾从事过经典翻译。因此,昙迁是最符合前述伪序作者之条件的。

昙迁为慧光高足昙遵的弟子,到建业后,又接触真谛一派的学说,因此他对南朝的史事和真谛一派的情况有所了解,能够以某些真实史料来作为伪造真谛译《起信论》一事的证据,他又不是真谛亲传弟子,不通梵文,故误将拘兰那陀(亲依)作为“真谛”的梵文音译。他本是地论师南道第三代,与净影慧远同辈,故精通地论学派的思想,在南方接触到真谛学派之后,他发现两派有一种共同的观点,即都是以净为本,以清净本识为缘起的根本,只是两派名目不同,地论师南道以清净阿梨耶识为根本,真谛学派则又在八识之外另立阿摩罗识即第九真净识作为根本。在地论师南北两道相互对立之时,真谛学派的学说是对南道的一种有力的支持,因此自昙迁、慧远地论师南道第三代始,便致力于两派学说的融通,引真谛学说作为南道的根据并丰富发展了南道学说,地论说与摄论说的合流,在客观上是由于北周武帝的灭法迫使地论师一部南下避难,促进了南北交流,在主观上是地论师南道以昙迁、靖嵩、灵侃等人为代表,有意通过传布《摄论》学来发展地论师南道学说。正是由于昙迁等地论师的传弘,才使真谛一系的学说得以广泛流传,真谛一系的弟子人微势弱,又多偏居岭南一隅,故影响很小。因此地、摄两派相得益彰,促进了佛教理论的发展。

昙迁煞费苦心以证明《起信论》确是真谛译、马鸣撰,是为了使此论广泛流布,而他又为何对之如此厚爱呢?据前所述,昙迁崇尚此论是由于它本是地论师南道祖师慧光的作品。在周武灭法,教典毁**之后,慧远、昙延等人为中兴佛法,故称此论为马鸣撰,以提高其地位,使之广泛流传,但昙延、慧远唯称其为马鸣之作,未言译者,昙迁为了使人确信其为马鸣之作,便又称其为真谛译著,更造此序以明译经时间、地点,以使人确信其为真谛所译。

昙迁有意证明此论出自真谛,但在翻译时间方面却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即将梁承圣三年甲戌岁误作“岁次癸酉”,癸酉为梁承圣二年,这一失误导致后世的分歧,《开元录》将之改为梁承圣二年癸酉岁,法藏则在《大乘起信论义记》中称是梁承圣三年。后人多以之为无心之误,其实并非如此简单。古人惯以干支纪年,对于其年的干支数是不会记错的,倒是承圣二年与三年容易出现传抄错误。然而梁承圣三年九月萧勃才到始兴,这个时间是不能错的,精通南朝掌故史事的昙迁似乎也不应该将干支数弄错。这一问题并非出自无心之误,而是有意为之。昙迁为了使此论广泛流传而称其为马鸣撰、真谛译,然而又不愿完全埋没祖师慧光创作此论之功,因此有意在时间上犯了一个错误,表明这一序言实是伪托,以此暗示此论真正的作者另有其人。正如慧远在《起信论义疏》中一方面称其为马鸣著,一方面又暗示此“马鸣”实为佛灭九百年后中土之人一样。因此,昙迁将此论翻译时间由费长房所云梁太清四年(550)改为梁承圣三年癸酉岁,并非是由于他发现了新资料,也非出于无心之误将承圣三年甲戌岁称为癸酉岁,而是有意暗示此论的真正来历,表明它并非真谛所译,而是慧光法师之作。

昙迁的用心是容易理解的,他一方面追随慧远将此论称为马鸣之作,以扩大其影响,一方面又试图让后人理解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一时的方便,事实上此论是地论师南道的创作。对于此论的真正来历,地论师一直是非常清楚且于后世津津乐道的。直至唐初,三论系的吉藏弟子慧均还从地论师那时了解到此论为地论师所造,借马鸣之名目之,可见到了后世,地论师已不再隐瞒这一事实。这一方面是由于《大乘起信论》已然得到了广泛的流布,当初借马鸣之名的流传的目的已经达到,另一方面是由于时势已改,当初的权宜之计对地论一派的益处和复兴佛法的意义已不复存在,反而使地论派祖师造论之功长期埋没,因此地论师又反过来自相纠正,竭力表明此论出自地论师派,并非出自马鸣。可惜假作真时真亦假,当初地论师自己造作并提倡的伪说已然成为普遍流行的定论,现在自己又反过来说此论出自己派,揭示历史本来面目,反有窃取马鸣之作的嫌疑,而且造此伪说时地论师如日中天,一加倡导便弄假成真,风行天下,而欲说明事实、弘扬己宗的地论师已是强弩之末,势微言轻,说出来也无人相信。若非邻国日本、朝鲜尚无偏见,能够容忍此说的存在,今天也根本无人知道地论师在唐初曾有揭示真相、自正其伪的努力。这真是历史的悲喜剧,对于地论师和后世学者皆是如此。

昙迁一方面以有意的时间错误成全相互矛盾的两个愿望,一方面又于序尾称“余虽慨不见圣,庆遇玄旨,美其幽宗,恋爱无已,不揆无闻,聊由(当作“申”)题记。倘遇智者,赐垂改作”,进一步表达此意。所谓“慨不见圣”,表面上指自叹未见到论主马鸣,实指自己未见到祖师慧光。昙迁虽为地论师南道第三代弟子,然其生也晚,光师卒时他尚年幼,无缘得见,因此自叹未见祖师,而又庆幸见到其著作《大乘起信论》,美其深旨,爱不能已,故早在少年时便精研此论,其后又为之作疏,四处讲解,大为弘扬。所谓“不揆无闻,聊由(申)题记”只是谦辞,然又云“倘遇智者,赐垂改作”,似有过谦之嫌。其实,昙迁此句不过是进一步暗示自己实有苦衷,促令后人多加留意,于后世发现此序的真实用心,改作论序,使慧光法师造论之功不至久没于世,使地论师南道深理长期流传。其用心之良苦,学者宜加深思。

[2]大正藏,26册,123页上、中。

[3]大正藏,49册,86页中、下。

[4]大正藏,50册,482页中、下。

[5]大正藏,51册,156页下。

[6]大正藏,51册,159页上。

[7]大正藏,50册,552页下、553页上。

[8]大正藏,50册,552页下、553页上。

[9]大正藏,50册,273页中~274页上。

[10]大正藏,50册,607页下。

[11]《魏书》,第9卷,233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

[12]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237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13]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244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14]大正藏,50册,607页下、608页上。

[15]大正藏,16册,665页上、中。

[16]吕澂:《吕澂佛学论著选集》,卷一,302页,济南,齐鲁书社。

[17]大正藏,55册,541页上。

[18][日]镰田茂雄:《中国佛教通史》,第4卷,78页,关世谦译,高雄,佛光出版社,1986。

[19][日]镰田茂雄:《中国佛教通史》,第4卷,78页,关世谦译,高雄,佛光出版社,1986。

[20]大正藏,33册,361页下。

[21]大正藏,50册,429页下。

[22]大正藏,31册,112页下。

[23]大正藏,49册,99页注8。

[24]任继愈主编:《中国佛教史》,第3卷,313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