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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六祖的思想风范(第2页)

六祖多次强调迷悟的意义和作用,如言“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迷人渐修,悟人顿契”等,如此将一切染净诸法都归于一心,此心起用而生诸法,心迷则生染法,心悟则起净法,这是禅宗的根本思想。六祖认为,“一十八界,皆从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神秀则云:“自心起用有二种差别,云何为二?一者净心,二者染心……净心恒乐善因,染体常思恶业”[1]。六祖以定慧为一心之体用,定是慧体,慧是定用,体是本体本性,是本,用是由本体派生之作用,是末,但二者恒常相即,相互决定,虽有体用本末之别,而不可以轻重论之。慧者无定,即成散乱知见,为世间干慧;定若无慧,即入死寂空定,便成无情。用无体不立,体无用不活;用离体则散乱,体离用则不显。前人多言由本生末,由体起用,故述从戒生定,由定发慧,六祖则为三学同归一心自性,并无次第之分,故反其道而言之,认为定慧一体无别,不惟从定可以发慧,而且从慧可以生定。心无智慧,邪见炽盛,如何能入正定?心自开悟,一念不起,自然心常在定,无有出入。定本心定,长坐不卧,身止不动,只是身定外定,不是内定心定。因此须以用显体,由慧生定,藉教(智慧言教)悟宗(神定心宗),明心见性。

六祖这种染净在于迷悟的思想亦是继承上代而来,《杂心论》卷十一有“正解涅槃路,邪惑生死径”之语,慧可亦言“本迷摩尼为瓦砾,豁然自学是真珠”,迷则摩尼是瓦砾,悟则瓦砾是真珠,三祖僧璨言“迷生寂乱,悟无好恶”,道信亦引智敏禅师训云“一解千从,一迷万惑”。六祖继承并发展了这一思想,指出定慧体用相生相即,并大大深化了对体用关系的认识。

六祖倡言自性是佛,标志着禅宗理论上的成熟。自性是佛是道信心即是佛理论的发展,六祖进一步证真之心,非离妄心之外别有真心,自心离念即是本心真心,自心分别则是妄心染心。如此就将本心真心与当下现实之人心结合起来,二者本来一心,一体非二,迷时则是人心,悟时则是佛心,心迷本心即是妄心,心悟妄心即是本心,心性本净,而有迷悟之用,若主开悟,自知本心,则见性成佛、顿成佛道。自性是佛义还继承并发展了慧可自度自修、自成佛道、精诚内发的思想,众生自性具足,无欠无缺,自心识取自性,则自成佛道。迷悟染净全在自心,他人无法替代,自知自见,自修自悟,方是解脱之路。

自性是佛,万法具足,故不须外求,任心即道。惠能发展了道信、僧璨任性自然,逍遥合道的思想,强调自性具足,自由自在,不用观心看净,不用持戒坐禅,皈依自性三宝即是持戒,自心不动即是禅定,故不断烦恼,不修佛法,染净俱不立,顿悟顿修,无有渐次。烦恼本无,无物可断;佛法本有,不用修证。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便可顿成佛道。见性之人,去来自由,任运即是,无须造作。

六祖禅法的思想价值和实际影响是众所周知的,然其根源在于何处呢?道信、弘忍等上代祖师的禅法因然为其根源之一,亦有人认为惠能禅多取法于《金刚经》,偏重般若。但根据惠能思想的理论结构和主要内容,可知其颇受《金刚三昧经》的影响。

惠能于大梵寺说法,明言“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说明众生心性本觉,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这种本觉思想,源于《金刚三昧经》本觉本利之义。惠能唯言一觉本觉,常觉不停,如《金刚三昧经》,不像《起信论》那样更分一觉为本始二觉以及四觉。”

惠能又云“我此法门,从上以来,先立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此无念,无相、无住即源于《金刚三昧经》,此经有无相法品、无生行品,又有无住菩萨,即述此理。所谓无念,其中念有两种意义,一方面指思虑、知见之念,一方面从前念、今念、后念的不同,又代表了前后相承的时间生灭关系,故念亦是一种时间单位。六祖所述无念则兼具这两种意义,故无念亦同无生。所谓无生,只是无始之义,并不意味着住止不动,时间是念念生灭,刹那不住的,面对这种不断流动的时间,心亦应随不住,一念若住,念念即住,名系缚,“于诸法上,念念不住,即无缚也”。无念即“于念而无念”,一方面随顺时间的流注,不入死寂,一方面又心无执著,不于念上生心。惠能特别强调不可“百物不思”,对镜心不起,使心变成无情死心,这种无念是一种执著和系缚,入无记空。无念应当存念而不住念,不生分别妄念。无相为体,则除灭内外有无之相,显示真如本体;无念为宗,则消除三世生死这见,得入涅槃真宗,无相无念,则心无忘念,无妄念则显露本觉本利之心,本觉本利即是本心,既不住相,又不住念,一切不住,显发真本,故无住为本。《金刚三昧经》倡言一切不住,不住无生,不住涅槃,即明此义。

惠能言“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又反对执著坐禅,认为道由心悟,不在于坐。这一思想亦源于《金刚三昧经》,此经倡言不用持戒,不住坐禅,认为“戒性等空,持者迷倒”,“住于如理,三戒具足”,“不动不禅是无生禅”,“禅性离诸动,非染非所染,非法非影,离诸分别,本利义故。善男子;如是观定,乃名为禅”。六祖亦言“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故二者都是以自心不动、离诸分别为禅,反对形式上的坐禅。《金刚三昧经》还言受持是经者“心常在定,不失本心”,六祖亦云见性之人“无不定时”。所谓反对执著坐禅,只是不住坐禅、并非反对坐禅,坐禅仍是修习的重要形式,但不是唯一的形式,这种形式必须与自心不劝不乱结合起来,若徒有形式,便成障道因缘。

六祖禅法得自《金刚三昧经》处甚多,如经云“无名之名,不无于名”,六祖则直言“无名可名,名为自性”,如此姑不尽述。六祖本人尽管依据现有材料未曾直述此经之名和文句,但其弟子玄策、神会确曾直接引用此经,玄策为六祖之大弟子,其智慧悟境在六祖门下是第一流的,永嘉玄觉、智隍等皆赖其开示引导而归于六祖门下,据《坛经》,玄策对智隍述六祖法要时云:“吾师所说,妙湛圆寂,体用如如,五阴本空,六尘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乱,禅性无住,离住禅寂,禅性无生,离生禅想,心如虚空,亦无虚空之量。”隍闻上言而有所悟,便至六祖处参问,并述玄策之言,六祖对此作了充分肯定,称“诚如所言”。玄策之言大义出自《金刚三昧经》其中“禅性无住,离住禅寂,禅性无生,离生禅想”直引此经文句,只是现存本作“禅性无生,离生禅相,禅性无住,离住禅动”,元晓《金刚三昧经论》所引经文与现存本同,并释“离住禅动”云“有住著则是动”[2]。经典传本不同,文字稍异,亦不足怪,然考其文义,应以玄策所言为确。禅性本来无住,远离执著禅之系缚死寂,是念念不住、自在解脱的,“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即自生滞,名为自缚,因此住禅是滞留、死寂、不通流、无活力之禅,同乎无情,不能说是动。禅性无住,表明其自在通流、念念不滞,为自由自在灵活自如之义,与住禅之死寂、停滞相反,言住禅动,义正相违。禅性本来无生,言其清净寂灭、无生无灭,远离生灭虑知相,远离分别二见,“无有动静”,因此无有生禅之分别妄想。若以禅性有生,则有始终,有出入,则非常定大定,有生禅即是生灭、出入之动相,经云:“如彼想禅定,是动非是禅”,有生禅则是有生灭出入之分别二见的妄想禅定。故前句言禅性自在通流,离死寂静相,后句言禅性清净寂灭,离妄想动相,禅门内传,自然无误,不同外家讹传。六祖对玄策之言予以首肯,充分表明了其对《金刚三昧经》的态度。

神会对《金刚经》情有独钟,甚至不惜篡改宗史,妄称禅宗自达摩始即以《金刚经》传宗。但他却以宣扬《金刚经》的名目,偷偷宣示《金刚三昧经》的义理:如答远法师问第四十八条末段即大段引用《金刚三昧经》;如言“解脱菩萨言:世尊,无生之心,有何取舍,任何法相?佛言:无生之心,不取不舍,住于不心,住于不法”,取自此经我相法品。又如:“心王菩萨言:尊者,无生般若,于一切处无住,于一切处无利(经作“离”),心无住处,无处住心,无住无心,心无生住,心即无生。尊者,心无生行,不可思议”,“心王菩萨言,如无生行,性相空寂,无见无闻,无得无失,无言无说,无知无相,无取无舍,云何取说(经作“证”)。若证者,即是诤伦,无净无论,乃无生行”,“千思万虑,不益道理,(注:此有脱文),则无生灭,如实不起,诸识安寂,流注不生,得法眼净,是谓大乘”[3]。以上三段中前两段引自此经无生行品,后一段引自无相法品。这些文句与现存经本文字基本一致,但亦有个别字不同,有些是属于传抄之误,故有脱文,有些则是传本不同,可以与原文对照研究。

神会引用《金刚三昧经》却不述其名,而其弟子摩诃衍则在与莲华戒辩论时公开引用此经作为自己的依据。受南宗影响的《历代法宝记》亦将此列入卷首,作为宗依。由此可知六祖门下是颇为重视此经的,并且有自己的传本,与传到朝鲜的本子稍有不同。这表明六祖之时禅宗已经公开宣示此经,使之从密传法要转为普示之法。

六祖的思想主要见于《坛经》,然由于他早年悟道得力于《金刚经》,故还传说他有《金刚经口诀》一部。此《口诀》现在有两种,一名《金刚经口诀》一卷,一名《金刚经解义》(又云《金刚经注解》,又云《金刚经口诀》)二卷,皆收入《卍续藏经》。何照清博士认为,一卷本的《口诀》内容大部与二卷本的罗适《六祖口诀后序》相同,因而可能是后人误将序言当成《口诀》正文,别成所谓的一卷本《口诀》,总之,此《口诀》实为后人之作,不足为训[4]。两卷本的《解义》亦名《口诀》,何照清认为亦非惠能之作,两卷本“较精简的《前序》,很可能就是(或较接近)公元八五四年日本求法僧携回的《金刚般若经诀》一卷。至于‘正文’部分,虽也有近似《坛经》或神会的思想内容,但由其中思想的歧义、行文语气等看来,应是出自后人之笔”[5]。

李富华先生在“曹溪南华禅寺建寺一千五百周年禅学研讨会”上发表了《关于六祖大师研究中的一个被忽视的问题》的论文,强调不应忽视对这一问题的研究。李富华先生肯定了何照清的文章的价值,然其观点与何照清有异,一是以为“《金刚经口诀》所阐述的思想完全是六祖大师的思想。它虽然简短,但比较真实。因此,作为《坛经》的补充,它可以成为我们研究大师禅学思想的另一种值得重视的资料”;二是认为现存的二卷本“疑点甚多”,应出自宋人之手,可能为惠洪所编,然并不是全无可取,其中“确有大师所说”,但不易辨别;三是认为二卷本的《前序》“肯定不会是大师所说,也不是唐人的作品,它定是宋以后之人的杜撰”[6]。

现存一卷本可能确如何博士所言,只是后人的误会,其中自然也有六祖思想,因为罗适本人便对《口诀》及整个六祖思想体系有较深的体会,但将此一卷本《口诀》作为研究六祖本人说法的资料,怕是不妥。

二卷本的《前序》,肯定不是六祖自述,当为后人之作,究竟是出自唐人还是宋人,还须研究。其中虽然多处引述六祖言教,但亦有破绽,如李富华先生所示,先谓“故造此《诀》”,又说“见此《解义》”,可见此序有可能是在《口诀》或《诀》改名《解义》之后之作,其出甚晚。其中义理亦有过失,如谓“佛性虽坚,烦恼能乱(一本作破)”,佛性不可破坏,也不会为烦恼业惑所乱。

二卷本中“确有大师所说”,但也掺杂了不少后人的理解,要想完全确定究竟哪句话为六祖亲述不大容易,然可以肯定的是,刻意将其变成一部完整的经疏不是大师本意,那些烦琐的无关宏旨的说法不会出自六祖。从整体上讲,将此作为理解六祖思想的补充资料是没有问题的,尽管有些说法可能出自其弟子或更远的后辈,其基本思想则是与《坛经》相合的。

《口诀》(以下皆指二卷本,依《慧能研究》六本对校本)强调“心行”实修的重要性,反对单纯的“口诵”,主张“口诵心行”、心口合一,这一说法在《坛经》中即多次出现,在《口诀》中更为突出。这种轻言说而重实行的观点也体现在“不拘文字”、不重名言方面,总括起来有十余处之多。

六祖特别强调自心的决定作用,主张用即是体,反对僵化固定的本体说,因而创造出了“迷则佛是众生,悟则众生是佛”的句式,这种句式在《口诀》中频频出现。如谓“迷即佛是众生,悟即众生是佛”“有四相即是众生,无四相即是佛”(大乘正宗分第三);“妄念生即暗,真智照即明;明则烦恼不生,暗则六尘竞起”(庄严净土分第十);“性中无尘劳,即是佛世界;心中有尘劳,即是众生世界”(如法受持分第十三);“有我人者,即是凡夫;我人不生,即非凡夫。心有生灭,即是凡夫;心无生灭,即非凡夫。不悟般若波罗蜜多,即是凡夫;若悟般若波罗蜜多,即非凡夫。心有能所,即是凡夫;心无能所,即非凡夫”(化无所化分第二十五)等。

六祖“常行普敬”的思想使其具有浓厚的平民化色彩,易于为大众喜闻乐见,这或许与其出身寒微、早年常被人轻有关。平民化的南宗由于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因而较少受到上层政治斗争的影响,这也是其后来飞速发展,成为中国佛教的最大宗派的根本原因。

禅宗的一个根本特征就是打破偶像崇拜,将外在的东西内在化,使之与心性联系起来,惠能、神秀都是如此,这一特征在《口诀》中表现尤其突出。如将外在的三十二相理解成三十二清净行,以人身为佛塔,重“内心量大”,轻色身之大,还谓“洗手足不若净心”,将三千大千世界解释成“贪瞋痴妄念,各具一千也”等。

《口诀》还体现了六祖自由解经、“六经注我”的风格。如谓“善男子者,平坦心也,亦是正定心也,能成就一切功德,所往无碍也。善女子者,是正慧心也。由正慧心,能出生一切有为功德也”(善现起请分第二)。对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既有合乎原文的无上正遍知之说,又谓“阿者,心无妄念。耨多罗者,心无骄慢。三者,心常在正定。藐者,心常在正慧。三菩提者,心常空寂”(无得无说分第七)。又释梦幻泡影,“梦者是妄身,幻者是妄念,泡者是烦恼,影者是业障”(应化非真分第三十二),如此解释显然是自由发挥,不拘文字。尤其有趣的是对四相的解释,具有多种,“迷人恃有财宝、学问、族性,轻慢一切人,名我相。虽行仁义礼智信,而意高自负,不行普敬,言我解行仁义礼智信,不合敬尔,名人相。好事归己,恶事施人,名众生相。对境取舍分别,名寿者相。是为凡夫四相。修行人亦有四相。心有能所,轻慢众生,名我相。自恃持戒,轻破戒者,名人相。厌三塗苦,愿生诸天,是众生相。心爱长年,而勤修福业,诸执不忘,是寿者相”(大乘正宗分第三),“无我者,无色受想行识也。无人者,了四大不实,终归地水火风也。无众生者,无生灭心也。无寿者,我身本无,宁有寿者”(正信希有分第六),“菩萨若见有众生可度者,即是我相。有能度众生心,即是人相。谓涅槃可求,即是众生相。见有涅槃可证,即是寿者相”(究竟无我分第十七),“如来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是真我见。说一切众生,有无漏智性,本自具足,是人见。说一切众生,本无烦恼,是众生见。说一切众生,性本不生不灭,是寿者见”(知见不生分第三十一)。这充分体现了六祖自由转经、不为经转的精神。

诚然,《口诀》肯定不会全属六祖所述,其中有后人的加工或误置。如“真语者,说一切有情无情,皆有佛性”(离相寂灭分第十四),与禅宗之说不合,因为六祖明言“无情无佛种”,然“无情”二字,也有可能是衍文。一是下文实语者、如语者都是说有情众生,二是其前亦谓“知者,知一切有情,皆有佛性”(善现起请分第二),全篇都在讲有情众生的解脱问题,而“无情有性”义未见有说。至于其释无念与神会说不合,是因为神会对六祖无念说理解有偏,《口诀》之说则无误。

总之,将《口诀》作为理解六祖思想的补充资料是可以的,但不能过于强调其价值,惠能思想的真髓肯定在《坛经》,这是不必怀疑的。作为《坛经》的必要补充,《口诀》的价值应当引起重视,其中真伪精粗尚须进一步地研究。

[1]神秀:《观心论》。

[2]元晓:《金刚三昧经论》,中卷,见大正藏,34册,976页下。

[3]石峻等:《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4册,98~99页,北京,中华书局,1983。

[4]何照清:《惠能与金刚经解义》,载《中国佛学》,第2卷第2期。

[5]何照清:《惠能与金刚经解义》,载《中国佛学》,第2卷第2期。

[6]《曹溪南华禅寺建寺一千五百周年禅学研讨会论文集》,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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