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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经典文本阅读(第2页)

(康慨译,选自《中华读书报》,2004年2月18日,3月17日)

1。作者简介

翁贝托·艾柯(UmbertoEco,1932—2016),意大利小说家、符号学家。作为学者,很难将他的研究归入某一学科类型之中。他生于意大利的皮埃蒙特,中学毕业后从父命入都灵大学学习法律,后改学中世纪哲学与文学,并以中世纪哲学家托马斯·阿奎那(ThoamsAquinas)为题撰写了美学方面的博士论文。艾柯学成后曾在米兰的意大利国家电视台担任过文化节目编辑,其后边在都灵大学、米兰大学和佛罗伦萨大学教书,边在一家出版社做编辑。1975年以来,他一直主持着博洛尼亚大学的符号学教席(这是全世界的大学中所设立的第一个符号学教席)。他著述十分丰富,在美学、符号学和文化批评等研究领域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的大部分著作都已译成英语及其他语言出版。然而最令人惊异的是,人们不得不将其最近的几部著作回译为意大利语,因其原作是用英语写成的——这无疑是艾柯语言才能的又一充分表现。同时他还是位多产的专栏作家,为意大利好几家日报和周报定期写一些非常有趣的专栏文章。

艾柯的研究范围广泛,知识非常渊博。曾在大学先后开设过视觉传播、美学、建筑学、符号学等课程。个人藏书超过3万册,已出版过10多部重要的学术著作。主要有《符号学原理》《读者的角色——记号语言学的探讨》《诠释与过度诠释》等。从他的著作里,可以发现亚里士多德修辞理论的痕迹和托马斯·阿奎那的显著影响。他的散文随笔虽饱含学术思想,却又不失轻松俏皮,充满了机智的调侃,有人说他仿佛是罗兰·巴特(RolandBarthes)和伍迪·艾伦(WoodyAllen)的结合。

作为小说家,艾柯因几部重要的小说而广为人知。《玫瑰之名》出版于1980年,并迅速赢得各界的一致好评,荣获意大利两个最高文学奖和法国的文学奖,席卷欧美各地的畅销书排行榜,迄今销售已超过1600万册,并被翻译成35种文字,在美、加、英、法、德均被誉为“最佳小说”,受到读者和评论界的交口称赞,达到了文学的高质量和畅销的完美统一。1988年,出版第二部小说《傅科摆》,再度在世界各地引起轰动,成为最热门的阅读主题。艾柯的第三部小说《昨日之岛》于1994年出版。他还著有小说新作《鲍多里诺》,杂文随笔集《带着鲑鱼去旅行》《误读》《智慧女神的火药》《康德与鸭嘴兽》等。

艾柯的小说具有浓郁的后现代主义特征。以《玫瑰之名》为例,它可以被当作历史小说、哲理小说、神学小说、哥特小说或侦探小说来读。书中隐含着大量对其他文本的影射与戏仿。这种互文性体现了艾柯作为符号学大师对小说的特殊理解与处理方式。读者要逐一分辨小说文本之后的文本,并对其历史文化背景有所了解,才可能读出作者寄寓书中的深层意蕴。

2。背景知识

2003年11月1日,艾柯做客埃及亚历山大图书馆,以英文发表了题为《书的未来》的长篇演讲。不久,开罗出版的《金字塔周刊》(Al-AhramWeekly)全文刊登了这篇演讲。

在这篇演讲中,艾柯提出并回答了人们关心的许多问题,比如,新的电子媒介会让书籍消亡吗?网络会让文学终结吗?网络会改变我们的阅读方式吗?任何人都可以用鼠标重写《战争与和平》吗?那么,为什么艾柯会提出这些问题并对它们做出回答呢?

众所周知,20世纪是传播媒介不断发生革命的一个世纪。从20世纪初期开始,电影一步步变成一种文化工业;20世纪中期,电视开始进入普通人的家庭;20世纪后期,由于新的数字技术的运用,一个陌生而新奇的赛博空间出现了。与这个空间配套的是许多新型的电子或数字媒介:程控电话、传真机、高保真音响、DVD播放机、卡拉OK、电子邮件、手机等,当然最重要的发明还是互联网。面对这样一个崭新的时代,许多学者都表达了他们的看法。而在这些看法中,又尤以解构主义哲学家德里达(JacqueDerrida)和文学理论家希利斯·米勒(J。HillisMiller)的声音最引人关注。前者在他的《明信片》一书中认为:“在特定的电信技术王国中(从这个意义上说,政治影响倒在其次),整个的所谓文学的时代(即使不是全部)将不复存在。哲学、精神分析学都在劫难逃,甚至连情书也不能幸免。”[6]后者则在此基础上发挥:印刷技术使文学、情书、哲学、精神分析,以及民族独立国家的概念成为可能。新的电信时代正在产生新的形式来取代这一切。这些新的媒体——电影、电视、互联网不只是原封不动地传播意识形态或者真实内容的被动的母体。不管你乐意不乐意,它们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打造成被“发送”的对象,把其内容改变成该媒体特有的表达方式。“你不能在国际互联网上创作或者发送情书和文学作品。当你试图这样做的时候,它们会变成另外的东西。我从网上下载的亨利·詹姆斯的小说《金碗》(TheGoldenBowl)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7]那么,为什么在新的电信技术的时代,文学、哲学、情书等会走向终结呢?米勒认为,由于印刷业逐渐让位于电影、电视和互联网,所有那些曾经比较稳固的界限也日渐模糊起来。自我裂变为多元的自我,每一个不同层面的自我都缘于我碰巧正在使用的机构(prostheticdevice)。这就是情书现在不大可能存在的一个原因。“在电话或者因特网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写情书然后再通过邮局邮寄的那个人。从笛卡儿一直到胡塞尔的哲学所赖以存在的主客体之间的二元对立也被极大地削弱了,因为电影、电视或者因特网的屏幕既不是客观的也不是主观的,而是一线相连的流动的主体性的延伸。”[8]

从解构主义的思路出发,书籍消亡说和文学终结论似有其合理之处,但是这种观点其实并不新鲜。因为早在1817年,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在海德堡开始了后来被誉为“西方历史上关于艺术本质的最全面的沉思”的美学演讲时,就提出了一个令西方思想界大吃一惊的观点:艺术已经走向终结。从理念的自我运动、转化而又回复到自身的基本观念出发,黑格尔认为,世界艺术史同样可以看作一部理念自我循环的历史。艺术沿着象征主义——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的轨迹运行,“到了喜剧的发展成熟阶段,我们现在也就达到了美学这门科学研究的终点。……到了这个顶峰,喜剧就马上导致一般艺术的解体”[9]。艺术则被宗教和哲学所取代,所以艺术永远属于过去。德里达、米勒提出的文学终结论虽然与黑格尔的艺术终结论有着不同的语境,但从某种意义上看,他们的观点却可以看作对黑格尔的遥远回应。

然而,从此文中可以看出,艾柯显然不同意德里达等学者的看法。早在1990年他所做的《诠释与过度诠释》的演讲和由此展开的那场著名辩论中,艾柯就曾对德里达的解构主义进行质疑。他说:“当我和别人说话时,我极力想探明说话者的意图;当我收到朋友来信时,我极力想弄明白写信人到底想说些什么。因此,当我读到德里达对约翰·塞尔(JohnSearle)的作品进行一种任意切割的游戏时,我感到非常困惑。或者说,我仅仅将其作为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哲学游戏看待。”[10]这里虽然谈到的是一个诠释的问题,但对德里达的不满已跃然纸上。而在《书的未来》这篇演讲中,他虽然没有提到德里达的名字,但或许也隐含了他对德里达等学者之观点的回应。

在许多读者眼中,艾柯应该是最博学的作家之一,他不仅有丰富的历史和神学知识,对自然科学的诸多方面也有精深的研究。这样一种身份,加上广博的学识,也许让艾柯成了回答“书是否会消亡”“文学是否会终结”的最合适人选。最近一些年,我们听到的更多是技术至上主义者和文化复古主义者在这一问题上的反复争吵,艾柯的回答固然不会结束争吵,但至少会让我们稍歇片刻,平静地想想未来。

3。文本解读

读艾柯的《书的未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米勒的那篇危言耸听的文章:《全球化时代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在这篇文章中,米勒发挥了德里达的观点,他断言,随着电信时代的到来,文学、哲学、精神分析学,甚至情书都将会走向终结。文学要是终结了,文学研究也就没有存在的道理了,此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么,为什么这些东西会走向终结呢?主要是因为新的电子、数字媒介的出现,尤其是互联网的问世,改变了人们的写作方式、阅读方式,甚至感受方式和思维方式。当我们依靠传统的印刷文化背景所建立起来的价值观、写作观和阅读观烟消云散后,我们也就不得不跨上电子文化和数字文化这架战车,从而与我们过去所欣赏和珍爱的一切依依作别。

米勒的观点除了振聋发聩之外还让我们感到灰心丧气,但是客观地说,米勒的解构主义思路也并非无懈可击。在《书的未来》中,艾柯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图景。表面上看,艾柯进入问题的角度与米勒并无二致,因为他也承认,当电脑和互联网的时代来临之后,我们面临许多新情况和新问题。这些问题与书籍和文学相连,便构成了如下的追问:“新的电子媒体会让书籍消亡吗?网络会让文学消亡吗?新的超文本文明会消灭作家著述的观念吗?”面对这种追问,艾柯首先谈到了“三种记忆”(其实是四种):生理形式的记忆(依靠大脑),矿物形式的记忆(依靠陶板和石碑),植物形式的记忆(从最初的莎草纸到后来的书籍)和电子记忆(以硅为基础的电脑)。虽然书籍的出现弱化了人的生理记忆,但是这毕竟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巨大进步,因为“只有在发明了书写之后,才有可能写出像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那样的出于自发记忆(spontaneousmemory)的杰作”。图书馆也才发挥着它至高无上的作用。

那么电子记忆呢?以互联网出现的新型媒介会不会使书籍消亡呢?如果单单从线性的历史观出发,艾柯很容易得出肯定性的结论。然而恰恰在这里,艾柯显得小心翼翼了。艾柯说书籍的阅读与写作是线性的,即你必须一行行地写,也必须一行行地读,从上往下或从左至右。然而,电脑所建造的网络空间却呈现出一个超文本结构。当越来越多的东西放到网上之后,网络空间变成了一座全世界的图书馆。你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你所需要的书,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你所需要的东西。在这个意义上,“网络是全部现有超文本的综合系统”。

正是因为有了互联网和超文本,许多人认为书籍或者印刷文本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应该寿终正寝了。比如,中国的一位学者陈嘉珉曾如此记录下他告别纸媒的做法。

昨天,四月六日,是一个特别日子——在正好三年前的那个“四月六日”静谧的夜晚,我无声地开始了后来逐渐走向“轰轰烈烈”的“网络生活”。昨天,还是一个特别日子——我把在此之前二十多年中收藏的一千四百公斤报纸、杂志,其中有过去备加珍惜和特别收藏的近十年里出版的北京大学学报、十三年中出版的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和自己一点一滴积累的五十一本剪报——廉价卖给了一个捡垃圾的妇女。单是搬出和过磅就花了我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的时间,还弄得书房、客厅和过道里满是纸屑、灰尘。打扫卫生花去将近一个小时,擦洗整理空出来的书柜、书架花去半个多小时,来不及做饭跑到门口街上吃了一碗牛肉粉,回来洗个澡——整个上午和中午的时间就这样打发掉了,还不包括尚未进行的洗衣服时间。虽然身体有点累,但看着清爽整洁、少而精的书房,精神上感到非常愉快,就像去年减肥成功、去掉“身体垃圾”后一样感觉轻松舒畅。[11]

为什么作者要把印刷文本当垃圾处理掉呢?他提到了两个重要理由:“第一,这些被‘处理掉’的报纸刊物,污染浪费了我的居住空间”,“第二,报刊缺乏搜索链接,是天生的‘无腿怪胎’。”这种说法与艾柯的思考十分相似。许多人大概就是在这一层面上得出书籍将要消亡的结论的。

然而,艾柯并没有止步于此,因为当他进入这一问题时他并不是泛泛而论,而是首先把书分成了两种:供阅读的书和供查阅的书。在互联网时代,那些供人查阅的书(如《大英百科全书》)显然正在走向消亡。这个道理其实非常简单:既然那种书仅仅是为查找资料而存在的,既然人们现在已能在网上很方便地找到他所需要的资料,那么,把那些供人查阅的书请出自己的书架恐怕就成了合情合理之举(陈嘉珉卖掉的1400公斤的印刷文本其实就是这种书籍)。那么,供人阅读的书呢?

艾柯说,供人阅读的书是不会消亡的。“这不仅仅是为了文学,也是为了一个供我们仔细阅读的环境,不仅仅是为了接受信息,也是为了要沉思并作出反应。读电脑屏幕跟读书是不一样的。……在电脑前待上12个小时,我的眼睛就会像两个网球,我觉得非得找一把扶手椅,舒舒服服地坐下来,看看报纸,或者读一首好诗。所以,我认为电脑正在传播一种新的读写形式,但它无法满足它们激发起来的所有知识需求。”

让我们认真来对待艾柯的这番思考。当我们阅读那些供人阅读的书时,与其说我们在读书,不如说我们伴随着阅读和因此形成的阅读氛围获得了一种独特的思考空间或审美感应空间。林语堂说:使身体与床铺成30°躺在**是一门艺术,因为如此躺在**时,“一切肌肉在休息状态中,血脉呼吸也归平稳了五官神经也静止了。由了这身体上静寂,使心灵更能聚精会神不为外物所扰。所以无论是思想、是感官,都比日间格外灵敏”[12]。而许多人就是以这样一种姿态开始他的阅读的。这种姿势,加上身体的静寂和心灵的沉思,再加上一行行的文字和书页的翻动,构成了一种阅读的“场”。依靠电脑屏幕和鼠标恐怕很难建立起这样一种阅读场,我们也无法想象睡觉之前读几屏幕电脑里的书是什么滋味。曾经在网上见到一张图片,一位大学生把自己的台式电脑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他则躺在那里“读电脑”,然而这也只是搞笑而已。躺在**的时候,恐怕没有谁会去读电脑里的书,这不光是不方便,而且更重要的是它破坏了一种阅读的氛围。这就好比我们把电影搬到了自己的DVD机里,虽然我们看了,但是我们却永远失去了黑乎乎的电影院里那种看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隐含在艾柯思考背后的深意。既然供人阅读的书不会消亡,文学也就暂时不会终结。艾柯是学者也是作家,他的思考值得我们重视。

[2]透特系埃及神话中的月神,掌魔法、智慧和写作,“赫尔墨斯”是希腊人对透特一词的希腊化改写。

[3]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M,1911—1980年),加拿大著名传播学家。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他出版了《机器新娘》《古腾堡星系》和《理解媒介》等著作,在传播学界乃至整个思想界引起巨大轰动。

[4]米涅(Jacques-PaulMigne,1800—1875年),法国神父。他致力于推动出版上千册的基督文化思想古典作品,其中最有名的便是221巨册的拉丁神父著作和161册的希腊神父著作,这些出版物形成了所谓的“神职百科书库”。

[5]路易·雅克·达盖尔(LouisJadeDaguerre,1787—1851年),法国画家。1839年发明银版照相术(又称“达盖尔摄影法”),从此摄影术诞生。

[6]转引自[美]J。希利斯·米勒著、易晓明编:《土著与数码冲浪者:米勒中国演讲集》,92页,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

[7]转引自[美]J。希利斯·米勒著、易晓明编:《土著与数码冲浪者:米勒中国演讲集》,98页。

[8]转引自[美]J。希利斯·米勒著、易晓明编:《土著与数码冲浪者:米勒中国演讲集》,100页。

[9][德]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下),朱光潜译,33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10][意]艾柯:《诠释与过度诠释》,王宇根译,81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

[11]陈嘉珉:《告别纸媒》,http:news。xi。edia2003-0624t_933591。htm。

[12]林语堂:《论躺在**》,见金宏达主编:《林语堂名作欣赏》,59页,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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