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恐怕是恶性肿瘤。”
付川语气平缓,用最简单的语言向我解释着,仿佛聊一个远亲。
听到“母亲”和“甲状腺”这样的字眼,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幸优一下变成了和过往那些女同事一般的“正常人”。这让当下的我有种莫名其妙小赢一局的心情。
我发出饱含同情心的一声叹息。过了良久,直到我觉得停顿的长短恰到好处,足以展开另外一个话题。
“那么,这活动是关于非暴力?”“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继续说。
“所以,你觉得我不需要这方面的知识了?”
付川再次露出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儿诡异,也有点儿调皮。“长得暴力也得来听听,有好处。”
我十分买账地莞尔一笑。
“你的这个姐们儿,觉得非暴力沟通很重要。”
显然,“姐们儿”二字是指幸优。我使劲竖着耳朵听着。
“她老觉得自己控制不好脾气啊、情绪啊、什么的。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你们女孩子啊,其实比男人暴力多了。”
“别动。”我轻声说,眼看着一只花脚的蚊子就落在付川宽宽的额际。
“怎么,吸血的来了?”
“我打你一巴掌吧,如何?这样它就吸不成了。”
“算了吧,今天可是‘非暴力沟通’,随它去吧。”
付川边说边轻挥了下手,蚊子竟然仓促逃跑了。“我这身老皮,它来了也是白折一根针。”
我突然想起自己手包里揣着的那瓶防蚊剂,于是,故作俏皮地说:“也没给你带见面礼,正好这有瓶香水,今天适合你。”
说着,我将那长长脖子的绿瓶子像变魔术一样从包里抽出,然后递给了他。
不会吧,付川故意挑高了嗓门,你这包里是不是还有苍蝇拍子,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说完,我们一起笑起来。
场面上的男女之间一定隔着一层装腔作势的神秘感和由未知带来的恐怖感。
此刻,我与付川之间的这一层,终于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意味着,今后我们几乎可以向对方随意贫嘴,并开始一切低级趣味的玩笑。
“我要走了。”付川突然说。
我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瞬间推翻了之前的一切沾沾自喜,如果有的话。
谁知,他紧接着又说:“而且,我觉得你也应该走了。”
他的眼神也变得有力和严肃起来,充满暗示的色彩。
这时候不走才是傻子,我心想着。难道要和“骆驼男女”在这打地铺讨论什么“让暴力平息,让爱升起”的话题,抑或是自己远足一夜走回城里么。
“防蚊剂在你那里。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此刻,对着这样的付川说这样的话,对我而言仿佛已经轻而易举。
我坐在付川那辆大排量的越野车上,他在驾驶,我坐副驾驶位置。
太久违了,我不禁在内心感叹。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被一个男人载着,简直失真得让人头脑发晕。车子的架势,感觉只该出现在非洲大草原之类狂野的地方。实在也有点儿太张扬了。
回城的路上,运河不见了,一块块小小的水面也不见了,只是漆黑。空气中是草和泥土混合的经典味道,透过半摇下来的车窗漫进车内,感觉自己的肺叶都在扇动着呼吸。
付川车技纯熟,即便是山路上急转弯会车,也还是单手轻轻握着方向盘,没半点儿表情。
初夏的风有特殊的温度,让人心里莫名地充实和躁动,继而觉得此时此刻好像不平凡似的。
过了好长时间,我们都没怎么说话。之后,我看见付川没有握方向盘的一只手掌,向我身边自然地摊开,然后,静静停在那里,仿佛是那样心安理得地邀约。
让我惊讶的是,自己几乎也是想都没想,下意识便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就那样,让他握了一路。
和付川上床,就像是种严重的蓄谋,却又好像是不可避免。
褪了衣衫的他,竟然显得块头更大了,整个人像座大山压下来。虽然谈不上明显的肌肉,但身上依然非常结实。
就在那方墨绿色的沙发上,就在我数次喝着啤酒独自睡去的可悲沙发上,他一次次将我紧实地填满、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