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只手礼节性地挡开了来自易铮的酒瓶。我再一次看见陌生皮肤间的短暂接触。
这样看似毫无意义却微妙的时刻,即便再轻微,也是有声音的。至少,在一些人心里就会是巨响。我想,对此我再清楚、再理解不过了。
“这年头,除了白的还可以,其他的、有颜色的、全是勾兑的。”
唐棠说话表情和声音都冷淡得有点儿可怕。她应该是在说白葡萄酒,不过一直没人回应。
我看着对面这对我认识了一辈子又好像根本不曾认识的人,尽我所能地赔着笑,并尽量不去想“夫妻”这个概念。这个概念和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任何这样的多愁善感。
“给我倒点吧。”
我虽然这样说,却自己拿起了白葡萄酒的酒瓶,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迅速喝下一口,除了酸涩还是酸涩。成年人总能面色平静地喝下这些难喝的东西,然后感觉自己活得漂亮。
坐在我身旁的幸优好像很喜欢吃土豆牛肉,不停地夹。然后,咕咚咕咚灌下可乐。
“谢谢你邀请我!”
回程的路上,幸优一边开车,一边诚恳并且隆重地说。
“你的朋友,很有意思。”
我不确定她是在说唐棠,还是易铮,或者说是夫妇俩。
“那土豆牛肉真的太好吃了!”
“而且,那小女孩真可爱!”幸优说:“打扮得跟公主一样,好复杂的裙子。哈哈哈……”
我相信她愉快的笑发自内心。好像她真喜欢土豆牛肉和易朵,单纯地喜欢。我发现,二者都让我难以认同。如此对孩童的赞美总会让我摸不着头脑。现今,很多别人的孩子都无法让我觉得可爱,完全不行。
“你喜欢孩子?”
“没理由不喜欢啊。”
“想过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没有呢?”
“没有。”
幸优的回答,透着难以置信的轻飘飘和无所谓,好像我是在问她是否需要购买厕纸的琐碎话题。
“哪一天想有的时候再生一个。”
短暂沉默后,她仿佛是在对我说,更像自言自语。脸上依旧一番绝对轻松愉快的笑眯眯。
我好像已经越来越适应坐在幸优过时的切诺基上。尽管,这才是第二次。
这一次,她的车简直脏得不行,看上去显得很破。虽然城里肮脏的空气和化学制剂一样的雨水让人无可奈何,但她就从不洗洗车吗?
“喂,你这老爷车,是不是也该考虑洗洗了?”
“不愿意干那些琐碎的事。”
她快速说了一句,透着十分的不耐烦。
起初和幸优相处的荒诞感,正奇迹般慢慢消退。这个事实本身于是变成了更大的一种荒诞。
因为“森”这个字,我感到与她之间有种莫名的极大紧密。然而,森却不在这个画面里,也许永远都不会在。
森真的不会再爱我了。幸优在开车,我在心里一遍一遍陈述着这个自己其实根本还未完全相信的状况。
我更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旁边这个开着脏兮兮切诺基的女人说起他?或者说,我根本是不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