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
“难道我就不能偶尔来找你吗?”唐棠说。
“当然能了。可是,你确实很久没来了啊”我说。
晚上七点半,天冷透了,也黑透了。唐棠把白色的轿车停在楼下,才给我打了电话。
“要一起在楼下吃一口饭吗?”我问。
她摇摇头,说已经坚持很久不吃晚饭了,那玩意对身体只有负担,没有好处,她说。
我突然觉得有点失落。虽然,我很晚才吃了午饭,丝毫不饿。但一餐饭就像一个期待,落空的滋味依然不好受。
气温大概是零下几摄氏度的样子。唐棠穿着一件中长款的褐色呢子大衣,非常贴身。我知道这样的衣服根本不抗冻,但是记忆中,她在冬天从来没穿过羽绒服。
她进屋脱去了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香奈儿风格的花呢小西服外套,紧身的牛仔铅笔裤,和鹿褐色的软皮裸靴。也许,那就是香奈儿的外套,我想。
她来之前,我正一个人听音乐。此刻,小音箱还在唱歌,循环播放的歌名叫《十七岁女生的温柔》。
“十七岁女生的温柔,是很那个的。
我猜想十七岁的女生,有明亮的心和蒙眬的眼睛。
但猜想不过只是猜想,我不是女生,早已过了十七。”
我将音量扭小,然后递给她一杯刚冲泡的红枣姜茶。她接过茶杯的手涂着一丝不苟的肉桂色指甲油。又是一个新颜色。
我发现自己忽然有点发愁,担心不知道该和她闲聊点什么。说实话,我想不出话题。对着这个相识十余年的女友,我愈发担心无话可说的尴尬。
她那极端干净俏丽的打扮,像一阵不快的气场逼近了我和我的绿沙发。此刻,为何她才像是个闯入我私密空间的第三者。我也感到不解。
“你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唐棠坐在那把森买来的藤编扶手椅上。幸优也曾经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懒得弄。”
“其实你应该好好重新装修一下。”唐棠四处打量着屋子里的一草一木,用让我不安的一种审视目光,然后继续说:“或者,干脆卖了,换套房子。”
“那样太折腾了吧。”
“有什么可折腾的。”她特别不屑地说。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近几年自己开始烦她。女人老了,总爱否定和质疑和自己不同的女人,或者在并不需要的时间和地点好为人师。
为什么就不能顺水推舟地说些让我愉快的话?为什么总要较真和较劲?唐棠她应该是开始老了。
她在那把藤编扶手椅上轻轻叹了口气,非常之轻,只略微看到胸口的起伏。然后,长时间低头仔细看自己肉桂色的指甲。牛仔裤包裹下的两条腿细得像竹签。我开始怀疑她也许连中午饭都不吃。记得大学的时候,她便做出过一周之内每天只吃一根香蕉减肥的事。
“你那朋友的事,我听说了。”唐棠说,“就是那个姓奇怪姓的女的,那个幸优。”
“啊,她什么事?”
“就是嫁人的事啊。我的天呢,那男的也太老了吧!”
“可能得大她小三十岁吧。”
“二十五岁左右吧。”我说。
“你知道那法国佬有多少钱,网上都有。他在城里的房子还上过家居杂志,花园里都摆着成套的现代雕塑的那种。”
“你回头查查。”她又说。
是英国佬。我在心里嘀咕。
唐棠嘴里惊叹的这些信息,其实我已经知道。
那天从酒店派对上回家,我便做了该做的功课。她说的不错,社交网站上都能找到。睿海德的确是太有钱了。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可以当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父亲,虽说,稍微年轻了点。
“跟你说,我第一眼见你那朋友就知道她不简单。”这句不属夸赞的话,从唐棠嘴里说出,里头贬损的意味很足。
“真不简单啊!”过了很久,她又说了一遍。